凌晨下起了雪,朱太医顶着两个黑眼圈被叫过来时,靴子都湿透了。
嘶,这大过年的。
林清婉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嘴里还呢喃着什么。
暮雪在她床边抹眼泪,见朱太医从里头出来,迫不及待道,“我检查过伤口没裂,药也按时喝着,为什么又吐血昏过去了。”
朱太医脸上不见轻松,“不是这次伤的问题。”
暮雪没听明白,“那是什么?”
坐在外间的赵琮却是动作一僵。
他衣服上的血迹还在,看起来比上次吐得更浓,颜色也更黑。
朱太医对暮雪说,“烧些热水,多灌几个汤婆子,她身体温度还在降。”
暮雪飞一样跑出去,出门险些滑倒,幸好被仓盈扶住。
朱太医走到赵琮面前,“她失去的血还没补回来,慢性毒素没了养料,原本压制的还成,只是不知她为何忽然心绪不宁,多思多虑导致毒发。”
“现在那东西拼命吸食她体内血液,跟放血也没什么区别。”
“估计熬不到天亮。”
赵琮听到最后一句,眉心骤紧,“你没办法?”
朱太医无奈,“有,但不知太子爷愿不愿救人。”
赵琮没明白他的意思,冰冷扫了对方一眼,“难道孤大半夜把你叫过来是为了听你一句活不过天亮?”
朱太医也不紧张,“前两天她昏迷的时候,微臣就防着这一桩,提前验了她的血型。”
“眼下唯一的办法是给她输血,用血养着体内的毒,那些东西吃饱喝足就能消停点。到时再用先前的法子压制就没事了。”
赵琮虽知道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接受他那些稀奇古怪的治疗办法,但还是听得糊涂,“输血?”
是什么?
朱太医直截了当,“这里只有您的血型和她相符,所以要救她,只能抽您的血输进她体内。”
“这事微臣在那个世界做过几次,理论扎实,操作熟练,只要过程中不出现不可抗力的自然毁灭,您和她都不会有事。”
朱太医一脸正色说完,就差拿一张告知书让赵琮签字了。
把他的血输给林清婉?就是他的血能救林清婉的命?
赵琮试图努力理解朱太医的话,但怎么听都像是后宫女人争宠的苦肉计,把自己的血给男人喝,从而让男人感激心软一辈子。
“你确定这样,她就能活?”赵琮眼神锐利盯着朱太医。
“确定。她要是没活成,微臣跟她一块儿死。”朱太医信誓旦旦。
赵琮知道林清婉心思忧虑是因为自己说的那些话,当即撸起袖子,“仓盈,拿匕首进来。”
仓盈扑通往雪里一跪,“太子爷三思啊!您万金之躯,系未来江山社稷于一身,岂能冒险给别人喝您的血?”
“奴才的血给清婉小姐。”
赵琮眉峰轻蹙,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朱太医的意思是这儿只有孤的血对她有用,对吧?”
朱太医点头,“倒不用匕首,微臣没那么暴力变态。”
如果可以,他更希望童笛的血型和林清婉一样。
赵琮听这话不舒服,他痛快放血,还被嫌暴力?
“您稍等,微臣准备一下。”
片刻后,仓盈看着面前的针管瑟瑟发抖,“朱太医,你要不要先开个补血的方子,奴才给太子爷煎药。”
朱太医道,“清婉姑娘这么瘦,用不了多少血,正常抽一点反而有益循环。”
仓盈听不懂,“太子爷要是有个什么···”
朱太医赶紧打住,“大过年的,你别咒太子爷。”
仓盈一怔,打了自己一嘴巴,没敢往下说。
赵琮平躺在软塌上,旁边床上是昏迷的林清婉,看着自己的血通过那小细管进入她体内,其实身体并没感觉,但心里像有根羽毛一层层扫过。
他脑子里反复只有一句话,她身体里有自己的血。
他用血养着她。
这都什么事儿?
嘶,大过年的。
赵琮有点乱,缓缓闭上了眼。
不多时听到外头苏侧妃的声音,“时辰不早,太子爷再不动身恐要误了时辰。”
“我去照顾小殿下,莫要让太子爷担心。”
侍卫很为难,“侧妃娘娘恕罪,没有太子吩咐,属下不能放您进去。”
苏侧妃在雪里等了将近半个时辰,鞋子都湿透了,鼻尖冻得通红,难掩焦急,“祭祖祈福是大事,宫里传出消息说陛下要动身了,太子爷再不出来就真的晚了。”
她说完就要硬闯,侍卫不敢与她动手,只能由着她进了院子。
苏氏看到满院花灯时,瞳孔一紧。
又见窗户倒映出太子起身的动作,仓公公为他更衣,他动作很轻,一点不像平日冷肃的赵琮。
苏氏心头一颤,太子和她睡在一处?
内侍跑过来,“侧妃娘娘,朝服给奴才就行。”
苏氏这才回神,缓缓走上台阶,在门外廊下候着。
赵琮出来后,脸色有些白,眼下还有淡淡的乌青。
“参见太子爷,妾身担心误了时辰才不得不打扰。”苏氏余光撇了眼屋子里,只觉太子带出来的暖意熏人眼睛。
赵琮没什么表情,“你有心了。”
苏氏从宫女手中接过油纸伞,跟在赵琮身后,大半个伞遮在他头顶,自己左半边身子簌簌落满雪花。
赵琮顿步,拿出两个红封给仓盈,“放到枫儿枕头下。”
“两个都放?”仓盈记得往年只放一个,怎么太子今年备了双份?
赵琮语气听不出起伏,“不是。”
“另一个给林小姐。”
苏氏撑伞的手臂微微一颤,杏眼凝起惊讶,随后转为落寞。
仓盈也没想到太子给林清婉也准备了红封,明明利用她而已,难道是因为小殿下喜欢她?
仓盈还没转身,赵琮已经出了院子,迎面撞上童笛。
童笛担心自己误了时辰,见太子刚要出发,松了口气,“太子爷,属下随您去天坛。”
赵琮一眼又落在他的臂缚上,忽觉自己被抽过血的胳膊灌了冷风,有点无力。
“仓盈,林姑娘那份给童笛,让他去给。”
童笛不明所以。
仓盈却眸色一暗,太子爷做事向来不遮掩,即便利用也不会把人当傻子糊弄,为何在林清婉这儿,三番四次利用童笛掩藏自己?
赵琮又对童笛说,“你不用去天坛,在这儿等着她醒。”
童笛捕捉到重点,“清婉小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