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啾啾鸟鸣唤醒林熠,一线日光照在床上。
他徐徐睁开眼,感觉全身暖意洋洋,慵懒舒泰,仅从背后传来隐约的灼痛。
一层丝绸薄被覆在身上,鼻中依稀闻见如兰似麝的清香。
自己的仙剑静静悬挂在竹庐的壁上。
这屋子精雅古朴,竹门虚掩,窗台上摆着两盆淡紫花卉,含苞欲放。
林熠对花草所知不多也唤不出它的名字,但见清幽芬芳,非是俗品。
一曲低婉如诉的铮铮琴声徐徐从竹庐外传来,譬如仙乐幽幽,教林熠这个仅粗识乐律的人也心旷神怡。
他记起昏睡前的情景,困惑道:“我这是在哪里?莫非仇老魔最后关头还是舍不得让我死掉?”
他瞧瞧屋子里的布置,又和仇厉的做派大不相衬。
他默默探视体内真气,汩汩绵绵平和流转已恢复了五、六成。
左臂的伤口也被人精心包扎,还有被药膏抹过凉津津的舒服感觉。
林熠坐起身下床穿了靴子,将仙剑解下负到身后,循着琴声出门。
这座竹庐筑在一条溪涧旁,四周群山环抱云霞飘浮,竹叶婆娑鸟鸣空幽。
一位身着淡紫衣裳的少女小坐溪边方石上,怀抱紫玉琵琶,正背对着林熠忘情抚奏,仿佛没有察觉到有人自身后走来。
林熠放轻脚步唯恐惊扰少女,缓步走到溪边,正看见晨曦波光里,倒映在水面上那道绝美的身影。
就算多少年后,林熠也无法形容此刻的惊艳心情,只清晰记得当自己第一眼望见波光,整条溪涧,整座山谷,整片天地都在刹那间亮了起来。
清清溪面上映出那清丽的容颜,那丝绸般滑润亮丽的长发,冰肌玉骨,明眸樱唇,好似上天将世上所有的恩宠都钟秀于一身,任凭妙手神笔也难以描绘出其中一两分的神韵。
少女的一双纤足娇小晶莹,凝若玉脂,无限写意的浸入溪水里,惹得鱼儿流连忘返,游弋不去。
一切的景致尽皆成为了陪衬,林熠在心底一瞬升出从未有过的自惭形秽之念。
他少有的委屈自己不去招惹对方,老老实实侍立一旁,静观伊人耳闻天籁,顿觉那是天下最赏心悦目之事,哪怕极低的咳嗽一声,都是莫大的亵渎与唐突。
一曲终了,林熠尽忘尘世傻傻的沉浸在绕梁余音中,心神俱醉。
紫衣少女抱琴回眸,浅浅笑道:“小妹弹得入迷,累林兄久候了。”
声音入耳婉转谦和,却自有一股雍容华贵之气,教人不敢唐突。
林熠一醒,说道:“想来在下这条性命是蒙姑娘相救,却尚未请教芳名?”
紫衣少女道:“小妹容若蝶,久仰林兄‘昆吾骄龙’的大名,有缘相见,足慰平生。”
林熠哈哈一笑道:“姑娘客气了,有道是见面不如闻名,在下被仇老魔打得落花流水差点小命难保,哪有一点‘骄龙’的威风?说是条小毛毛虫还差不多。”
他反覆回忆,自己听说过正魔两道的年轻女子姓名,但怎么也想不起来有哪一位叫做“容若蝶”,难道是个化名?
他一时吃不准对方来路索性也不去多想,大喇喇在少女身边的溪石上坐下,也学她的模样,将赤足浸入水中却吓散了一堆鱼儿。
紫衣少女似乎看破林熠的猜疑,微笑道:“小妹本是一介孤雏,原先的名字不提也罢。山居简陋若有怠慢之处,还望林兄恕罪。”
林熠问道:“蝶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容若蝶回答道:“此地乃天南筑玉山,离雾灵山脉逾两千六百里。
“林兄数日前来此至今已昏睡了六日。其间虽有几次醒来,但因小妹在给林兄服食的草药中加入了安神宁息之物,故此直到今日始能清醒。”
林熠恍然道:“我说梦里总感到有人影晃动,可怎么也睁不开眼,却是这个道理。但不知蝶姑娘与小弟素不相识,何故救我?”
容若蝶道:“小妹救治林兄原是受人所托,而这位朋友林兄也算认识。”
林熠愣了愣,道:“小弟认识的三教九流着实不少,不晓得蝶姑娘指的是哪一位?”
容若蝶答道:“林兄六日前在虬松岭上尚与他大战一场,怎的这么快就忘了?”
林熠失声道:“仇厉!”
见容若蝶轻轻颔首,他叹了口气道:“蝶姑娘你还是行行好,把小弟再打回原形吧。”
容若蝶哑然失笑道:“小妹可没这个本事,林兄也不必太过介意,仇大哥对你其实也并无恶意,否则也无需强压内伤,辗转千里将你送到此地。”
林熠听她称仇厉为“仇大哥”,思忖道:“听她口气这般熟稔,莫非她也是冥教中人?为何以前从未听说过?”
他自己昏迷六日六夜,也不清楚黎仙子是否已安然将《云篆天策》交与了仙盟,罗禹是否回转昆吾。
他摇头苦笑道:“闹了半天,小弟还是成了贵教的俘虏。”
他有意用“贵教”二字而不说“冥教”,就是想试探容若蝶的底细。
容若蝶道:“林兄何出此言?仇大哥对林兄的机智才学十分钦佩,小妹更是待林兄为上宾,岂敢将林兄视作圣教的囚俘?”
林熠按捺住惊讶之情,嘻嘻一笑道:“这里山清水秀又有蝶姑娘作伴,就算当几天俘虏味道也不错。没想到仇老哥待我如此殷厚,回头定要好好道谢。”
容若蝶凝眸含笑,注视林熠道:“林兄恁的镇定,竟不生离去之念么?”
林熠一翻眼道:“小弟为何要离开?我与蝶姑娘聊的正开心,说什么也要等见了仇老哥向他当面道谢过才走。不告而别焉是君子行径?”
心里却说道:“你当我不想马上离开么?可瞧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暗地里必有布置。周围敌情不明,我轻举妄动岂不是自讨苦吃?”
容若蝶似笑非笑说道:“难得林兄尚是位守礼君子,左右无事,小妹莫如再弹奏一曲以飨林兄,权且待仇大哥谢过误伤林兄之罪。”
两人是敌非友,容若蝶步步谦礼仿佛在与相交多年的知己娓娓谈心,让林熠也摸不清她的用意。
当下以不变应万变,叫道:“蝶姑娘且慢!”
他俯下身子掬起一捧水清洗面庞,连耳朵也不放过。
清冽的溪水顿令神志一清,分外舒爽。
容若蝶奇道:“林兄,你这是在作甚?”
林熠笑道:“蝶姑娘的仙乐人间仅见,小弟岂能不把耳朵洗洗干净用心聆听?”
他装模作样一番正襟危坐道:“好啦,这下才配得上蝶姑娘的琴韵。”
容若蝶“铮铮”调动了几下弦音道:“林兄说笑,小妹的雕虫小技远称不上‘仙乐’,只是愉己愉人而已。”
此时琵琶声响,或如清溪淙淙,或如玉珠坠盘,婉转幽远直如行云流水,恍然天高海阔。
林熠取出锡壶刚想饮上两口,晃了晃里面早空空如也,唯有作罢。
容若蝶曲至一半,溪流对面的竹林里有一名瘦小的黑袍人缓步走出,正是仇厉。
他的面色仍有些苍白,显然林熠的一击也不好挨。
仇厉站在对面溪边向容若蝶抱拳施礼,容若蝶微微颔首曲声不歇。
仇厉一反那日青松林中骇人的凛凛威风,安安静静伫立不动侧耳听曲,只向林熠一笑示意。
一曲终了,仇厉拊掌过溪,赞道:“小姐神技举世无双,仇某今日有幸能得闻一二,快慰平生。”
林熠见他对容若蝶恭敬有加大是好奇,暗道:“以仇老魔的身分修为,何故对这少女百般谦恭?难不成她在冥教中的地位尚在仇厉之上?”
容若蝶道:“仇大哥过奖了,这些日子为追索《云篆天策》之事着实劳累你了。”
仇厉忙道:“此乃仇某职责所在不敢居功。只是那妖狐宛如凭空消失,仇某虽命人多方查探但仍无音讯。此中多有失职之处,请小姐责罚。”
容若蝶淡淡笑道:“仇大哥不必自责,区区一个黎仙子早晚也逃不脱圣教手心。
“也是小妹失算,低估了林兄才智方至功败垂成。若言问责,小妹应头一个向令师谢罪才是。”
一阵晨风吹起,容若蝶竟似不胜秋寒微微一颤,尽管极为轻微但也逃不过林熠与仇厉的眼睛。
林熠的惊讶更甚,实在猜不出眼前这位楚楚动人、纤纤弱质的绝色少女,究竟是何方神圣?能令仇厉万般恭谨。
但听仇厉寻不到黎仙子,又稍感安心。
仇厉目中闪过关切之色,低声道:“小姐日夜操劳可莫累坏了身子。此处风寒,不妨回竹庐暂歇。”
容若蝶摆手道:“不妨,小妹算算时间客人也该到了。”
说着话,西首竹庐中有位满头白发、相貌奇丑的驼背黑衣婆婆,臂弯里搁了件杏黄披风,小心翼翼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汤走过来,说道:“小姐,该吃药了。”
容若蝶轻蹙秀眉,说道:“岑婆婆,今早不喝这药成么?停一、两顿也无大碍。”
岑婆婆不容置疑拒绝道:“不行,老身什么事都可依着小姐,唯独此事答应不得。”
容若蝶叹了口气道:“这药着实苦得紧。”还是伸手接过蹙眉喝下。
岑婆婆满脸慈祥,见她将药汤尽数用尽,目露欣慰,轻轻将披风为容若蝶加上。
仇厉乘这当口向林熠招呼道:“林兄,你的伤势如何了?”
林熠苦笑道:“你老哥下手好狠,若非医救及时,小弟早已去阎王爷那儿报到了。”
仇厉哼道:“林兄那一掌也不轻啊!仇某出道以来尚是头一回吃了这么大的亏。”
林熠道:“仇老哥,你救得小弟性命,莫非还是念念不忘那四十二句总诀?”
仇厉哈哈笑道:“狗屁总诀!仇某险些上了你小子的大当。那位总召集人年纪轻轻便能执掌仙盟,非凡人岂能做寻常事,又怎可因情徇私将这等绝密泄漏给林兄?
“林兄轻描淡写将前六句总诀告诉仇某,一旦传将出去,于林兄,于那位总召集人,转眼就是杀身之祸,她岂不是间接害了你也害了自己?如此不智之举也断非林兄所为。
“你这么做,无非是想诓骗仇某施展锁心术,藉以死中求生罢了。”
林熠毫无尴尬,笑嘻嘻道:“仇老哥当真让小弟刮目相看,竟能说出这多道理。”
仇厉微笑道:“仇某愚钝,论到斗智岂是林兄对手?这些话全是蒙小姐提醒,始令仇某恍然大悟明白自己中了林兄的诡计。”
林熠瞟了一眼身边的少女,心道:“我自负机智,却不料这少女的才智更在林某之上。幸亏那晚遇见的不是她,否则不单是《云篆天策》,连我与仙子师父的性命,也在劫难逃。”
这时东面的竹林深处忽升起一盏灯笼高高悬浮空中,颇有节奏的上下左右晃动数下。
仇厉见状道:“小姐,他们来了,一共是二十三个人,为首的乃神霄派五老之一的飞云真人与正一剑派的费久。”
容若蝶将药碗交还岑婆婆,注视竹林方向不动声色道:“也该来了。神霄派与正一剑派毕竟是正道名门实力不容小觑。仅仅一夜便突进山谷破了圣教的三道防线,委实名不虚传。”
林熠闻言,脑中立刻转动起来。
原来容若蝶所说的“客人”,居然是正一、神霄两派的高手,却怎会寻到此处杀将进来?
瞧这情形多半是冥教故意为之,将他们诱入此地。
仇厉与容若蝶的对答并不忌讳自己,更说明早有十足的制敌把握。
仇厉说道:“小姐的‘五时七候阵’玄奥莫测,他们纵入了山谷也闯不到竹庐。更何况区区二十来个神霄派与正一剑派的宵小,仇某也不放在眼中,与其空等半晌不如让仇某将他们手到擒来。”
容若蝶摇摇头道:“小妹以此阵诱困两派高手,主是要耗损他们一些气力更要激得他们心浮气躁,疲乏焦灼,届时咱们再出手当能事半功倍。仇大哥修为未复,无须与他们斗气,请稍安勿躁,待会儿小妹自有借重你的地方。”
仇厉恭声道:“是,仇某谨遵小姐之命。不过这阵势全赖小姐主持,莫要太耗损心力才好,否则咱们可得不偿失。”
容若蝶聚精会神观望了片刻,嘴角逸出一缕轻松微笑道:“看来入阵众人之中并无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的高手,倒省下小妹不少气力。”
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拂琵琶铮铮几记轻响,竹林中又升起了一盏灯笼,距离原先那盏有半里之遥。
林熠凝神打量,依稀看出林内潜流暗涌,一股若有若无的肃杀之气弥漫飘荡。
在那清幽寂静的表面之下,隐藏着莫测的玄机与杀伐,然而在仅隔里许的溪边,甚至一、两声呼喊与怒啸也听不见。
他听容若蝶的意思并未打算将这些正道高手毙于五时七候阵中,故而也不着急,只静观其变。
直至日上三竿,容若蝶徐徐吐了口气道:“好啦!该当请他们来此了。”
琵琶“铮”的一响,竹林上空的灯笼同时退去。
容若蝶转首望向林熠说道:“林兄,稍后正一、神霄两派高手莅临,小妹无意伤其性命只求尽数生擒,还望林兄袖手旁观,万勿为难小妹才好。”
林熠心道:“你们早有布置,我修为大损才恢复了五、六成,即使有心也力所不逮你可高看我了。”
他回答道:“既然这样小弟便坐山观虎斗,一睹蝶姑娘的丰姿神威。”
话音一落,竹林中有个宏亮的声音响起道:“仇老魔,遮遮掩掩算什么本事?有种的就别当缩头乌龟,现身出来与老夫一决雌雄!”
仇厉眉宇一耸目射寒光,显是动了杀机,但看了眼容若蝶,眼中寒光退去只重重低哼了一声。
脚步声响从林内鱼贯走出二十余人。一位蓝袍老者须发戟张,满身浴血,手提仙剑走在最前面,果然是正一剑派的耆宿高手费久。
在他身边有一身材胖大的道人,头发花白手持拂尘,众人之中以他的神情最是从容。这人林熠也认得,正是神霄派五老之一的飞云真人。
在两人身后分作两排有男有女,一个个怒气冲冲,衣裳上满是血污颇有几分狼狈。
容若蝶咯咯娇笑道:“晚辈久闻费老先生脾气火爆,口无遮拦,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只不知仇大哥有何处得罪了你老人家,惹得费老先生大发雷霆?”
费久驻足溪涧对岸,目视容若蝶讶异问道:“丫头,你是何人?”
岑婆婆冷厉呵斥道:“好胆!我家小姐岂容你轻慢?”
看她弯腰驼背、老态龙钟,可这一声断喝犹如雷鸣,震得费久耳朵发炸,心头气血一浮,凛然道:“这老婆子哪里冒出来的,老夫没见过她,也从未听说过她!”
他不甘气势为岑婆婆所夺,瞠目运气回喝道:“老夫天生胆大,你又怎的?”
容若蝶浅笑道:“老爷子何苦动怒?晚辈容若蝶虽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却也非丫头。”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费久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当着如此一位楚楚动人、笑语盈盈的少女,也发作不得,哼道:“女娃儿,快教仇老魔将老夫与飞云真人门下的弟子放了,不然就拿下你来作交换!”
他性情暴烈但阅历颇丰,已瞧出来这些人应该是以容若蝶居首。
目光扫过林熠时,他也情不自禁“咦”了声,道:“喂,小子,你不是昆吾剑派的林熠么,为何与冥教的人厮混在一起?”口气里多有不满。
林熠回答道:“费师叔见谅,弟子如今是容小姐的阶下囚,想走也走不了。”
费久颔首道:“好你别担心,一会儿老夫就救了你一起离开,看哪个敢拦?”
仇厉冷笑道:“嘿嘿,费老儿大言不惭,今日你们既然来了就一个都别想走!”
飞云真人缓缓道:“仇老魔,阁下修为高深贫道一向佩服,但要说能把我们这些人全都留下,恐怕是痴人说梦。”
费久大声应和道:“不错,咱们既来得自然也走得!”说着斜眼瞥向容若蝶,察看她的反应。
林熠心中暗笑:“这老爷子外貌粗豪可也不是饭桶,比他的那些弟子强多了。但今日之局可难以善了。”
容若蝶道:“费老先生与飞云真人诸位现在要走,晚辈也强留不得,唯有恭送。”
费久一瞪眼道:“你们还没把老夫与飞云真人门下那几个不成材的弟子送回,咱们为什么要走?”
容若蝶妩媚笑道:“真是!幸亏费老先生提醒,晚辈险些忘了这件事情。”
她玉掌轻轻一拍,南面的竹林里,四名黑衣汉子押着一串神情委顿的俘虏走了出来。
这些人脚步虚浮眼睛无光,显受到了禁制,见着各自的师长同门精神大振,齐声叫道:“师父!”、“师叔!”
费久上下打量这六个被俘弟子,见他们气色尚好也不像遭受虐待的样子,火气稍小了点,怒哼道:“没用的东西,只会丢我老人家的脸。”
他的话连神霄派的四名弟子也一起骂进了,飞云真人与身后的门人口中不说,但均皱了皱眉头,暗道:“此老如此口无遮拦!”
四名黑衣汉子,在容若蝶等人身侧站定,躬身礼道:“属下见过小姐。”
又向仇厉施礼道:“师父!”而后退在一边。
费久道:“人既然领来了,下面咱们就该谈谈条件啦。女娃儿你不妨划下道来,刀山火海老夫也敢闯它一闯!”
容若蝶美目流转说道:“费老先生误会了,晚辈绝无为难诸位之意。只想请仇大哥座下几位弟子与诸位切磋,讨教两手,不知费老先生与飞云真人意下如何?”
飞云真人问道:“容小姐,敢问咱们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容若蝶道:“若是诸位胜了,晚辈自当送还六位被俘弟子,恭送大伙儿出谷。若是诸位不幸输了,晚辈也只是恳请大伙儿,在此处留驻一年,随后去留悉听尊便。”
费久眯起眼睛,瞅了容若蝶半晌,将信将疑道:“女娃儿,你想留咱们……一年?”
容若蝶微微颔首,飞云真人冷冷道:“容小姐的话,不知是否也是仇先生的意思?”
仇厉嘿然道:“老牛鼻子,休要拿话挤兑仇某。小姐说什么,仇某便做什么,你们要能赢,我拍手相送!”
费久与飞云真人对视一眼,均是一呆。
想仇厉何等身分,当世除了巫圣云洗尘外哪服膺过谁?今日竟把操纵大局之权,毫不犹豫的交在一个弱质少女手上,这少女的身分当真令人生疑。
飞云真人更是在私下里盘算,如何设法将容若蝶捉过来,不啻是对冥教重重一击。
费久道:“这切磋的规矩又是什么?女娃儿你可得先说清楚,免得待会儿耍赖。”
容若蝶的玉指扫过身侧站立的四名黑衣汉子,说道:“这四位俱是仇大哥座下多年的得意弟子,晚辈便请他们出场向诸位讨教。
“倘若四局里平分秋色,便由仇大哥出手与两派中的任何一位一战赌胜负。当然,那人需得未曾出战过。”
飞云真人道:“容小姐何不亲自出战这第五阵?”
容若蝶道:“晚辈自幼身患重疾不堪修炼,身上是半分修为也没的,倒教诸位见笑了。”
众人齐齐讶然,林熠虽早看出了些端倪但总不敢断定,只因眼前少女实是给予他前所未有的高深莫测之感。
飞云真人道:“原来如此,贫道唐突了。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规矩?”
容若蝶道:“每一局出阵之人的先后,由双方轮流,晚辈忝为东道自当先出一人。咱们点到为止,哪一方示意认输,又或明显没有再战之能,即算对方胜出。”
费久回顾身后众人,猛一点头叫道:“好,咱们赌了,请姑娘先派人出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