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琛带着阿娇回了府。
他早就派人先传了话回来。
舅妈赵氏便早早等在了门口。
看到衣衫单薄、骨瘦如柴的阿娇,她心痛不已,当场便抱着阿娇哭了出来。
“我的娇娇儿,你们怎么敢如此待你。你小时候是那般的玉雪可爱,纵是老太爷有所不喜,但你父亲还是极为爱护你的。所以你母亲才会愿意离开,留你在府里。
早知他会变得这般狼心狗肺,你母亲定是拼了命,也要将你带出府的。
呜呜……”
阿娇看着眼前这位和善的妇人,眼底的心疼是作不了假的。
何家一家都是极好的人。
他们为了让阿娇在郑府能过的好一点,每年都会送各种季节的衣服和首饰、时下流行的各种小玩意儿给阿娇送去。
平常节日也对郑家多有打点,每年送出的银钱都有不少。
可他们却从未见到郑怀远和阿娇的面,每次都是一个八面玲珑的管家出面招待。
管家经常说郑大人政务繁忙,话里又隐隐透露出阿娇不愿相见的意思。
他们虽失落但并没觉得奇怪,只觉得是两家现在想避嫌,而阿娇则是对母亲离她而去心有埋怨。
倒也没多想。
谁能想到,表面一团和气的郑家人私底下竟是想搓磨死自己的嫡长女。
赵氏想到这儿,又是泪流满面。
仗义每是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这些自诩孔圣门生的读书人,心肠竟是这般的黑。
郑府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福地,那是一伙狼窝。
可怜她们的娇娇,竟是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过了这么久。
才十四岁的年纪,看着不过六十斤。
这么冷的天气,穿着薄薄的单衣,还时不时咳嗽一声。
何琛过来拍了拍妻子的肩膀。
“好了,先进去吧,娇娇可能累了。先把她安顿下,让她好好休息休息。以后娇娇就在咱们家住着,除非郑怀远亲自来接,不然谁也别想把娇娇带走。”
“哎,是我不好,让娇娇站了这么久。院子早就收拾好了,我这就带娇娇过去。”
赵氏擦了擦眼泪,对娇娇露出和善的微笑。
她一路唠唠叨叨的嘱咐,让阿娇千万别见外,一定把这里当自己家住。又跟她说起家里的布局,让娇娇可以随便走动。需要什么直接来跟她说。
看着舅妈絮絮叨叨的样子,阿娇心里暖洋洋的。
这才应该是真正的家人的感觉。
真正的家人从来不说爱,却在彼此生命的每个缝隙里种下牵挂的根系。
爱意从眼底溢出,浸润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在舅舅和舅妈的安排下,阿娇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温暖又精致的闺房。
刚踏入房门,一股淡淡的清香便扑鼻而来。
房间的墙壁刷得雪白,上面挂着精美的花鸟画,仿佛随时会有鸟儿飞出来一般。
床榻柔软而宽大,铺着锦缎被褥,绣着雅致的花纹,触感如同云朵般轻柔。
床边垂落的帐幔是淡粉色的轻纱,微风拂过时轻轻飘动。
靠窗处摆放着一张书桌,桌上整齐地放置着文房四宝,笔筒里插满了粗细不一的毛笔。
旁边还有一个精致的妆奁盒,阿娇打开一看,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珠翠首饰。
墙角立着几个檀木衣柜,散发着幽幽的香气。衣柜里挂满了色彩鲜艳、款式新颖的衣裳,无论是日常起居还是参加宴会都足够应付。
脚下地板光洁如镜,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
阿娇心下感动。
可惜这份沉甸甸的爱意原主没有感受到。
那个坚强的小女孩在黑暗的泥泞里苦苦坚持的时候,应该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多爱她念她的人吧。
那些人蛇鼠一窝,自私狠辣,那就也该让他们尝尝看不到希望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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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家老宅。
“怎么回事?那丫头被何家人带走了?你怎么能她就这样走了?这要是何家人闹出去,咱们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我们又怎么跟京里的人交代啊?柳儿的婚事还等着人家帮着相看呢,这可怎么整啊!”
郑家二房妇人尤氏用她尖利的嗓音在屋里喊着。
“你问我,我问谁去?后院的事不都是你安排的吗?要不是你派过去的那两个愚蠢的婆子和丫鬟坏了事,能让那丫头就这么闯到堂上来?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耳朵听着,我能怎么办?让何琛今天就在这里闹起来?这样咱们家就有脸了?”
郑怀毅也是一脸不满。他最讨厌的就是尤氏这样,没一点当家夫人担当,动不动就尖叫,听得他脑子疼。
但他心里更在意的是阿娇走的时候跟他说的那几个字:菡萏院。
这件事他做的很隐秘,应该没什么人知道才对。
这丫头片子从哪里听到的风声?是诈他还是怎么回事?
这事他不敢跟尤氏说,藏在心里搞得他一直毛毛的。
这边尤氏还在发牢骚:
“孙婆子和翠娥那两个眼皮子浅的,我不用想都知道她们两个为什么闹腾。还不是觉得自己吃亏了。真是两个蠢货,坏了我的大事。哼,能看上这样人的,眼光也是有问题!
来人,现在就给我把孙婆子和翠娥带过来,每人打一百杖!
我要让全府都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心疼我这个侄女!”
尤氏瞥了一眼郑怀毅,接着恶狠狠地吩咐。
之前翠娥是她院子里的,因为长得珠圆玉润,颇有一点姿色。
凭着自己这点子本事,没少搔首弄姿,跟二爷眉来眼去了几天后,便被尤氏打发了出去。
现在又给她捅出了这样的篓子,看她新账旧账一起算。
郑怀毅别过头去,他懒得看尤氏那拈酸吃醋、小家子气的样子。
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鬼哭狼嚎的求救声。
尤氏在屋里气定神闲地喝着茶,时不时地看郑怀毅一眼。
“夫人,孙婆子和翠娥都没挺过去。”下人来禀。
“果然是些不中用的东西。行了,拖出去吧。夫人我慈善,她们的身后事由我出钱来办,也算全了我们主仆最后一点情意。”尤氏道。
“夫人大度。”
下人走后,尤氏觉得自己憋了好久的气终于出了一口。
她又看向郑怀毅,
“老爷,那郑冉娇那丫头呢?就让她待在何家吗?她那么想回京,万一何家给她送了回去,咱们可怎么跟那人交代啊?
这事要办的不好,咱们以后不仅好处没了,柳儿的婚事肯定也没戏了。
这县城能有什么好人家,哪里比得上京城富贵。”
郑怀毅眉头紧蹙,过了会,神色阴狠地说:
“她喜欢,就让她待在那里。
过几天,连何家都没了,我看她还怎么得意。
没福之人,去哪里都是个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