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崇明走后,京城平静得像一滩死水,之前的波涛汹涌都不见了,仿佛在酝酿着新一轮的肆虐。
白氏每日在家相夫教子,又恢复了贵夫人的姿态。
阿娇更多的是待在自己的县主府,跟何氏一起照看安哥儿。
舅舅舅母因为封城的生意缘故,多半时间还要回到封城。
好在安哥儿已经大了,而且极为亲近姑母和姐姐,自己在京城求学,也没觉得孤单。
周夫子很是喜欢安哥儿,他已经很久没有收徒了,这次本也不欲多生事端。
但看着安哥儿那又大又亮的眼睛期盼的看向他,他又软下心考校了一番。
结果让周先生很惊喜,安哥儿的确是块读书的料子。
他决定收下安哥儿,好好教导于他,说不定他能再教出个状元郎。
周先生家中只有一个老母亲,平常与他做伴。
阿娇跟何氏经常做一些吃食让安哥儿带过去,改善一下周家的伙食。
听闻周老夫人有旧疾,经常咳嗽,阿娇研制了一份药方,很大程度上缓解了老夫人的痛苦。长时间使用,也会逐渐治愈旧疾。
周老夫人很喜欢这一家人,每每看到安哥儿过来就搂着安哥儿好一阵夸奖。
等安哥儿走了,周老夫人又会在家里长吁短叹,说自己儿子为朝廷奉献了一生,连个孩子都没有。结果还被奸佞小人排挤,太不值当了。
周镜明每逢此时,便将自己化身成为一只蚌壳,无论他老娘说什么,他都不张嘴。
绝不能在这时候反驳母亲,不然会被骂一天,他母亲可是从小独自将他带大的厉害人物。
这几天阿娇有事不在府里,何氏便担当起接送安哥儿的重任。
因为安哥儿要在周先生那里待一天,她便拿了些布料,打算去和周老夫人一起缝缝衣服。
她是听阿娇说的,说周老夫人特别喜欢各种布料,而且手极巧,会用布料做出各种好看的衣物和小玩意儿。
何氏一去,周老夫人便眉开眼笑地将她迎进了屋子。
两个人都是心灵手巧之人,做了各种各样的衣服。
周老夫人更是对何氏的手艺赞不绝口。
安哥儿上午学习结束后,便跑来找何氏。
他被何氏和周老夫人抓住,来来回回试了好多件衣服,试完改,改完试,像个毫无感情的试衣模特。
最后安哥儿哭丧着脸跟两个依旧兴致勃勃的长辈艰难开口:
“姑母,我实在是有点饿了……”
“哎呀,怪我,怪我,跟老夫人一时上头,都忘了做饭了。”
“安哥儿,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我这就做饭。我带来的食材,都整理好了,很快的。”
何氏跟周老夫人和安哥儿歉意地笑笑,赶忙往厨房赶去。
何氏拿出准备好的东西到了厨房,突然听到门后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何氏想起前些日子的匪盗,心下大骇,握紧了手里的黄瓜,转身就要往身后那人身上敲去。
一转身,何氏撞进了一个略带冷意的怀抱。
怀里好像揣着本书,撞得何氏头生疼。
这男子的身量极高,约有一米九。气质清朗,脸上带有淡淡的书卷气,斯文平和,一看就是读书人。
他有些歉意地看着何氏被撞红的脑门,支支吾吾道:
“我……有些饿了,想来厨房找些吃的。不想惊扰了姑娘,真是抱歉。”
何氏赶紧把手里的两根黄瓜放下,转过身去忙活:
“午饭马上就好,请夫子稍等片刻。”
午饭过后,何氏觉得不好意思,跟周老夫人说了一声,先回府去了,说晚些再来接安哥儿。
周老夫人笑眯眯地答应了,什么也没说,心里乐开了花。
安哥儿觉得姑母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下午上课的时候,他觉得夫子也有点奇怪,是那种明明看起来没什么,但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不对劲的奇怪。
安哥儿托着小下巴:唉,大人真奇怪啊。
何氏急急忙忙的出了周家,上了马车,一路也是心不在焉。
突然,马车猛的一停。
外面很快便传来车夫的声音,
“夫人,有车撞了我们的马车,请您稍等。”
“好,不着急,慢慢处理。”何氏应道。
“你……你……可是如雪在里面?”
车外传来一道震惊又小心翼翼的试探性声音。
是郑怀远。
撞了何氏马车的人竟是郑怀远。
何氏心生厌恶,懒得与他废话,直接吩咐车夫。
“车子没什么大事的话,就赶紧走吧,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如雪,你何时来了京城,是有什么事情吗?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你可以跟我说的。”
郑怀远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想看看车里的人一眼,想知道她这些年过的好不好。
“能走吗?”何氏依然不理。
“能。这就走。”
车夫将车重新挂好,就离开了。
郑怀远愣在原地,看着何氏马车驶离的方向,心里五味杂陈。
阿娇怨他,连家里都不愿多住。
何氏恨他,话都不愿多讲一句。
白氏厌他,天天在家横眉冷对。
他的日子怎么过成了这样?
想想何氏在家的时候,家里总是充满欢声笑语。
那时候花是香的,天气是晴朗的。
不像现在,家不像家。
郑怀远心情阴郁的回到郑府。
他正等着小厮打探何氏住在何处的消息。
就看见白氏怒气冲冲地向他走来。
“老爷,听说你在路上碰见何如雪了?怎么,你现在后悔了?后悔休了她,娶了我这个没用之人了?
也是,我可没有那么大能耐的女儿。能给你找个尚书女婿。
只可惜,你可别忘了你是怎么对待你的女儿的。她将来攀上高枝,理不理你,还不一定呢!”
白氏得知郑怀远竟然在打探何氏的下落,心里登时盛满了怒火。
怕不是郑怀远自觉攀上了国公府的高枝,想要再把自己休弃回家,再将前妻迎回来吧?
她打心眼里看不上的男人,竟然还敢有其他心思,这她可忍不了。
她来了就对着郑怀远一通骂,什么话难听她说什么。
“够了!”郑怀远本来有点心虚。
但白氏说的实在太难听了,他也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