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舒影愕然,她以为孙昭训会给赵奉仪求情呢。
“赵奉仪心思深沉,不是你我之辈,我们继续相处下去,恐怕也是话不投机。”
蔺舒影莞尔,“你既然要和她断,怎么还同我在这里等着她?”
“姐姐去哪儿,我就跟着。”孙昭训又笑道:“我没什么心眼,入东宫之前就忐忑,后来见着姐姐才觉得安心几分。”
“既然要跟着姐姐,便不会出尔反尔。”
蔺舒影的手指覆上孙昭训的手心,道:“你放心,你不负我,我定不负你。”
“赵奉仪醒了。”
随侍的宫女出来回话,蔺舒影便起身去看赵奉仪。
太医虽然被宜春堂喊走了,可还留着稳婆,加上已经看了一天,如今赵奉仪的身子已经没有太大问题了。
只是小产之后体虚,加上摔倒了腿,如今也正难受。
“蔺姐姐……?”
赵奉仪嘴唇发白,微微颤抖地吐出几个字来,她在看到蔺舒影的那一刻,就知道太子妃又失败了。
蔺姐姐依旧没有事儿。
从什么时候开始蔺姐姐似乎就不是过去那个样子呢?
大概是瞿昭训逝世之后吧。
看似蔺良媛和从前一样低调、不惹事,可赵奉仪总能够从这位蔺良媛的眼底看出几分隐藏的狡黠。
这是之前蔺氏没有的东西。
“什么姐姐妹妹的,日后不必说这种话,还是称呼蔺姐姐为良媛吧。”
孙昭训打抱不平道:“亏得你有了身孕,蔺姐姐还想着保下你,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狼心狗肺之人!”
赵奉仪脸色越发惨白,像是挂了一层霜,看着骇人。
“不……我不是……”
“我只问你几个问题,你可愿回答我?”蔺舒影平静极了。
人要为自己做的事情承担相应的后果,既然当初想着保赵奉仪,就要想到失败之后的后果。
这些事儿,答应的时候,蔺舒影就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说不难过是假的,可要是为此就踌躇不前,那不是她。
如今还留赵奉仪不是为了那点姐妹情,而是为了一个答案。
“你从一开始就是太子妃的人?”
这句话看似疑问,实则肯定。
赵奉仪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笑中带泪,点点头道:“妾身的确是太子妃的人。”
“太子妃什么时候开始准备除掉我?”
“蔺良媛拒绝太子妃的时候。”
果然如此,蔺舒影就觉着她拒绝了太子妃一定会出事,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若是你没有怀孕,太子妃又要如何除掉我?”
蔺舒影追问道。
赵奉仪渐渐望向了天花板,眼神逐渐空洞,并未立刻回话,而是过了一阵子,才慢慢说道:“左右不过是我这一条命罢了。”
“有了身孕,就用孩子,没有身孕,就用我这条命。”
孙昭训听的后背一凉,愤怒的眸中渐渐闪出几分怜悯。
太子妃何其狠毒!
又毒又蠢!
蔺舒影听罢,起身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好好养着吧,日后就不必来我芙蓉阁了。”
和她料想的一样,太子妃是个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人。
今儿不成功,不代表日后不会继续动手,该防范的也要开始了。
“蔺良媛且慢。”赵奉仪回神,伸出手想要抓住一些什么东西,可伸手即是虚空,她想要抓住的从她的指缝之间漏走了。
“良媛,可有兴趣听一听我的过去?”
“我爹是个不起眼的县令,本该一辈子都没有升迁的希望,可那年,我被选入东宫,我爹的仕途突然之间就顺畅了起来,我……”
“打住。”
蔺舒影脸上极为冷漠,她扭头侧身看着病床之上的赵奉仪,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你的过去,我不感兴趣;你的将来,也和我无缘。”
“我今日之所以还来看你,一是祭奠过去的姐妹之情,二是解开我自己心里对你产生的结。”
“对我来说,如今这两件事都已经完成,你也不必和我说你的无奈、你的为难,这些都是你的事情。”
“我没有兴趣听你的故事,做了就是做了。”
蔺舒影转过身,脚步渐渐走远,慢慢地才飘来几句简短的话:
“别人欺负你也就算了,可你不该伙同世界,连你都欺负你自己。”
“你好好养着吧,活着死了都和我无关。”
“日后相见,若为敌手,不必留情。”
连你都欺负你自己
若为敌手,不必留情。
赵奉仪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她知道自己注定会小产的时候没有流泪,她从假山上摔下来的时候没有流泪,可如今,她听着蔺姐姐的话,却忍不住了。
原来连她自己都在欺负自己啊?
她不该的。
辜负真心,辜负不该辜负之人。
……
回到了芙蓉阁,因为蔺舒影没有回来,春竹等人还没有点燃蜡宫灯。
蔺舒影的心情说不上好,说不上坏。
顶多就是有些烦躁。
她拿得起,就能放得下,她接受相拥,就能接受背叛。
就是吧,还是有些情绪的反扑。
月琴见蔺舒影心绪不佳,便主动挑起话头,说道:“主子,今日咱们也算小胜一场呢。”
“当时连同太子妃、张良娣等人都跪着呢,殿下就允许您坐着,奴婢看殿下是真的把您放在心里了。”
“这日后,谁见了咱们芙蓉阁的人不是恭恭敬敬的。”
从前虽是也没人敢欺负芙蓉阁,可走出去到底是腰杆子不硬,脚下发虚。
说话的气势都弱三分。
可今儿月琴看着主子信誓旦旦的模样,心底顿时就如同搬了一座大山过来,稳稳当当的。
殿下还特许主子坐着,这份殊荣,连太子妃都没有呢。
“是啊,心惊胆战的过了这么几个月,今儿才算松了一口气。”蔺舒影笑了笑。
东宫之人,人人心思深沉。
直到如今,她才敢说自己算是立住了。
其一,太子妃等人三番五次的阴谋都没有让她坠入深渊,相反使她节节升高。
其二,月琴说的话不无道理,太子对她的确是有几分不同,喜欢不确定,但最起码感兴趣。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哦?孤竟然不知道蔺良媛一直都紧绷着一口气?孤的东宫听起来好似什么狼窝虎穴?”
蔺舒影身子一僵。
糟了,她刚才说了什么?太子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