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丁原悄然一人离开云林襌寺,前往落马驿与年旃和古大先生见面。姬雪雁因要为祖父守灵未有同行。
丁原刚到镇子口,街道两边顿时鼓乐齐鸣,爆竹震天,一彪人马当头迎了出来。前面两位正是年旃与古大先生,身后雷公雷婆、唐森、尤怨等人簇拥而上,人人脸上喜气洋洋,就好像昨夜打了个大胜仗。
丁原吓了一大跳,心道:“这也太夸张了吧,倒像谁家要成亲接新娘子的阵仗。”
丁原皱眉道:“老鬼头,这又该是你的馊主意吧,吹吹打打像唱戏似的,无聊。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来了。”
年旃手一挥,鼓乐鞭炮立时停止。
古大先生笑道:“丁小哥,你这次可冤枉了年老祖。这主意是我们大伙儿出的。昨晚云林襌寺一战,咱们齐心合力大杀正道威风,逼得那些老和尚乖乖送出丁小哥,大出了口鸟气,现在庆祝庆祝也是该当的。”
年旃眯缝着眼将丁原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遍,最后点点头满意道:“不错,云林襌寺的秃驴没敢折腾你。若是你小子掉了一根毫毛,老子就把他的大雄宝殿一把火给烧个精光!”
丁原道:“老鬼头,幸好你没那么做,不然这事可就真难以收场了。”
年旃不以为然的哼道:“他他妈的,老子岂会怕了那些秃驴?他们明知你小子是我老人家的生死之交,居然还敢又是软禁又是公审,分明就是不给老子面子!若是老子的好兄弟就这样被云林襌寺的和尚给杀了,今后冥轮老祖这块金字招牌还有得混么?”
丁原心下感动,拍拍年旃肩膀,道:“老鬼头,这回多谢你啦。”
年旃把眼一瞪,道:“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变得酸臭酸臭起来?当日你助老子大战云酿天府,赶走红袍老妖,我老人家可曾有这么酸过?”说着一把拽住丁原的膀子一叠声道:“走走走,喝酒去,别站在街上让人看猴戏。”
众人进了知香居落坐,一路上两旁恭候的南荒、漠北魔道高手纷纷欢呼喝彩,小小的落马驿人头攒动,沸声盈天好生的热闹。
丁原从云林襌寺幽静肃穆的古刹山门里走出,乍一坐在这个地方,就仿佛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十多张桌子座无虚席,无一不是南荒、漠北有头有脸的人物。商杰与尤怨非但也在座,而且两人居然主动凑到一张桌上。
经过昨晚那场恶战,二人于生死之中冰释前嫌,握手言和,十里长亭的决斗自也不必再打了,但酒桌上的酒量却依旧是要比一比的。
古大先生端着酒碗高喊道:“各位来自南荒漠北的同道兄弟,不都说云林襌寺是只老虎吗,嘿,管它是不是老虎,昨天晚上也让咱们兄弟给挑了!如今,云林襌寺乖乖的将丁小哥放了出来,咱们的血没白流,命也不算白丢!大家伙说是不是呀?
“来,大家伙为这先干上三碗。”
魔道群雄齐声欢呼鼓啸,他们自然不明白丁原之所以如此轻易的获释,其中另有隐情,一个个兴高采烈,把个知香居的红木桌子拍得劈劈啪啪一通乱响,廖掌柜和他的伙计也顾不得心疼这些家当,早躲到一边发抖去了。
丁原坐在年旃与古大先生当中,环顾左右不觉感慨万千。
老鬼头与自己的交情那是没得说,可是如古大先生等人,只为报答昔日幽明山庄脱困一恩,不惜动员漠北上百高手,关山万里前来营救,更不在乎这么做等于去拨云林襌寺的虎牙,触怒天陆整个正道。
如此豪情义气,怎不教人心生敬佩?
他站起身举起酒碗道:“在下原本不过是个翠霞弃徒,承蒙诸位大哥的厚爱,拼死血战解救于我。丁原感激之情无以言表,仅以薄酒谢过大伙儿了。”他一口气又连干三碗,只觉这些日子从没这么畅快过。
魔道群雄群起鼓掌喝彩,又是一通乱嘈嘈,一点也不顾忌这场欢迎丁原安然归来的庆功会,就设在了云林襌寺的眼皮子底下。
接下来就是众人杯箸往来,高谈阔论,眉飞色舞的说起昨晚恶战的惊险之处。
丁原重新坐下,问道:“老鬼头,古大哥,昨晚一战大伙儿的伤亡怕是不少吧?”
年旃满不在乎的道:“格老子的,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道理?不过还好,死的少,伤的多,那些秃驴修为虽然不错,却好像不懂得怎么杀人。”
接着摆手道:“丁小子,小古,咱们不谈这些了。不如说说你小子到底是怎么卯上了云林襌寺?那天老子听你师兄阿牛说,你去了东海,怎么一回来便摊上这么一档子倒楣事?”
丁原回答道:“我从东海回来便去了云林襌寺,想要暗中察访一件悬案。”
他接着就将如何邂逅一愚大师、如何遭人栽赃嫁祸身陷云林襌寺的经过说了,一直讲到承天坛一战,红袍老妖与楚望天连袂来袭,姬别天为保护自己肉身慷慨赴死结束。
其中惊心动魄、扣人心弦处,把个年旃、古灿也听得聚精会神,心驰神摇。旁边几桌的人不知不觉里停止喧哗,静静侧耳聆听。
待到丁原说完,足足花了小半个时辰。
当然他也不会合盘托出,譬如自己身中火毒,一恸大师修炼魔功等秘密都隐下不提,免得人多嘴杂又引起轩然大波。
年旃冷哼道:“又是红袍老妖,他妈的,下回让老子见着他,非得将他打出原形!”
古灿赞叹道:“想不到正道中也有姬别天这样的人。早知道如此,当日在幽明山庄,古某也该对他客气一点才好,不过楚望天与红袍老妖捅了这么大的漏子,异日蓬莱仙会上,可有不少人会找他们算帐。”
年旃目露凶光,森然道:“别人是死是活老子不管,红袍老妖老子吃定了!”
古灿喝下一碗酒,问道:“刚才听丁小哥说的意思,云林襌寺之所以这么痛快放人,是因为小哥你误入大乘佛境又安然脱身,所以才断定不是小哥杀了一愚和尚?”
年旃嘿嘿冷笑,说道:“那不过是云林襌寺的和尚找个台阶下罢了,丁小子既然修为尽复,凭他们几个秃驴三脚猫的功夫又如何能留住?还不如寻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把人给放了。
“哼,老子敢打赌,无涯方丈这十来天绝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别说是咱们,连正道的各门各派都来为丁原求情,给他十个虎胆也不敢再难为丁小子。况且姬雪雁那丫头还是东海灵空庵的传人,无涯怎也得卖几分面子。”
这话搁在以前,丁原也不定有相同的想法。
但现在他却相信,无涯方丈、一执大师等人心中,的确已经不将自己看作是杀害一愚大师的真凶了,此次一执大师飘然离寺云游,以及一恸大师的突然失踪,多少都会与此有关联。
古灿说道:“年老祖一说东海,我倒想起一件事情。前几日我与横绝岭的谈洞主闲聊时,他好像说到一个老尼姑,应该就是来自东海灵空庵,不过现下已经死了。从伤口瞧去,该又是死在魔教的十六绝技之下。”
丁原一怔,回想到那夜有不速之客闯入灵空庵盗取圣匣,虽未得逞却也杀伤弟子多人。灵空庵九玄师太为追查凶手独自下山,不知是不是她?
于是他问道:“古大哥,可知那位老尼的法号叫什么?”
古灿一摇头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不过谈洞主正在此处,咱们尽可找他问问。”
当下古灿请来横绝岭长青洞洞主谈禹,这是一个看上去四五十岁的粗豪黑衣汉子,当然实际年龄恐怕翻上一个跟头也不止。
谈禹在漠北魔道中的地位似乎颇高,古大先生对他说话时也甚为客气,将丁原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述了一遍。
谈禹回答道:“那个老尼姑究竟是谁在下也不甚了然。只是觉得她修为奇高,才猜她可能是东海灵空庵的尼姑。”
丁原追问道:“谈兄,你又是怎么撞见她的?”
谈禹笑道:“当日在下领着几个兄弟,奉古大先生的金令正打算前往飞龙谷会合,准备商量救丁小哥的事。可刚一下山,便瞧见那老尼姑奄奄一息的*在冰崖之下,因为她手里的那柄仙剑在阳光底下亮得格外的扎眼,咱们一下子便找着了她。
“也是在下一时好奇,走近前去观望。那老尼姑可能是见咱们兄弟装扮不合眼,二话不说便拍出一掌。幸亏在下躲闪及时,否则一条老命便莫名其妙的交代啦。”
年旃不耐烦的催促道:“谈洞主,你捡要紧的话说,别婆婆妈妈一大堆废话。”
谈禹道:“老祖休怒,我是瞧丁小哥好像十分关心那老尼姑,才特意说的仔细一点,免得遗漏了什么。”
丁原怕年旃又要跟谈禹斗上嘴,急忙问道:“那位老尼是怎么死的?”
谈禹道:“她打完这掌,没等我说话就突然连喷了好几口血,说什么”好贼子,贫尼纵是回不了东海,尔等的阴谋也终有一日会大白天下!“我这才醒悟到,她一定是把在下当作先前找她麻烦的那伙人了。
“我刚想解释,这老尼姑竟然举掌自绝了。丁小哥,你说这事蹊跷不蹊跷?”
丁原听到这里,几乎有九成九断定必是九玄师太无疑。他心中左思右想起伏不定,问道:“谈兄,你能断定那位老尼是身中魔教的十六绝技而死?”
谈禹肯定的点头道:“那绝对错不了。在下当时因为心存疑惑,就查验了那老尼姑的尸体,想瞧瞧究竟是谁有那么大本事杀了她?这么一看,居然发现她身上至少中了三种魔教绝技,每一样换在在下身上只怕早就翘辫子啦。
“由此在下推断,这老尼姑绝对是位高人,可惜遇见的是魔教绝顶高手,算她倒楣。”
丁原轻轻摇头,道:“这不是魔教高手做的。阿牛与风大哥他们与灵空庵并无过节,更不会无缘无故千里迢迢跑到漠北去杀人。谈兄,那位老尼的遗体,你可有好好安葬?”
谈禹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在下对海外三大圣地从来就没什么好感,也没兴趣多管那老尼姑的闲事。可瞧着她一巴掌把自己给拍死了,也不由有些佩服。所以让人挖了一个小坑,把她埋了。
“不过,在下既确定不了她的身分来历,所以就没有给她立碑,只在坟头做了一个记号。”
丁原抱拳深深一揖道:“谈兄,小弟多谢你了!”
谈禹略带尴尬赶紧还礼道:“丁小哥不必如此,其实在下也没做什么。说来惭愧,临走时在下觉得她那柄仙剑质地不错,就这么埋了实在可惜,于是就给带了出来,这个,未免有点对不起那老尼姑。”
丁原急忙问道:“谈兄,那柄仙剑你可带在身边,能否借小弟一观?”
谈禹命人取来仙剑交与丁原,爽快的说道:“丁小哥喜欢只管拿去,在下留着它也没什么用处。”
丁原手抚仙剑,越看越觉得像九玄师太当日负在身后的那柄。他有意再请姬雪雁确认,所以点点头道:“如此小弟敬谢不敏了。”
年旃奇道:“丁小子,那老尼姑是你什么人,又关你小子什么事?”
丁原道:“她应该就是灵空庵三九之一的九玄师太。大约半个月前,有人夜闯灵空庵藏经塔,以魔教绝技连杀数名女弟子,最后逃逸无踪,九玄师太为着此事下山追查,没想到自己也身遭不幸,惨死漠北。”
古灿疑惑道:“可九玄师太又为何跑到漠北去,难不成那真凶竟藏在古某的眼皮底下?”
丁原道:“她真正想去的地方,多半是冰宫。那人突围之时,施展的是冰宫独门御剑术,九玄师太想来是以此为线索,才一路北上。”
古灿与谈禹对望一眼,说道:“丁小哥,这就错不了了。谈洞主所在的横绝岭乃漠北边陲,距离冰宫不过七八百里地,九玄师太突围之际,必然用上了御剑术或者什么特异身法,这点路程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丁原心情沉痛,缓缓道:“看来,我得去一次冰宫,将这件事情查得水落石出。也许,近些日子的案子和九玄师太之死,都与它脱不了干系。”
年旃道:“丁原,你可得想清楚了。在魔道三大宫中,论实力雄厚首推东海,论功法怪异则以楚望天为最。可说到神秘莫测,有去无回的,还是冰宫。
“冰宫中四大宫主,别看最小的淩云鹤修为不咋的,可他三个兄长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灯,况且宫中高手如云,北地数百年以它为尊,无人敢动。老夫劝你一句,冰宫不比鬼冢,你得多留心你的小命为妙。”
丁原侧目看看年旃,打从他认识老鬼头以来,见惯了他狂妄自大,从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嚣张气势,可从没听他谈起一个地方一副深为忌惮的口吻,丁原忍不住多看两眼年旃。
可丁原岂能因为对方难缠,便做了缩头乌龟?何况,冰宫之行是眼下所有悬案的唯一线索,他岂能错过?
丁原笑笑,说道:“老鬼头,你吓唬我也没用。冰宫我是一定要去的,说不定那个暗中杀害一愚大师、栽赃陷害我的真凶就在冰宫。再说,现在这些都只不过是猜测,丁某此去不过是为了查证一番而已。”
年旃哼道:“那老尼姑也是去冰宫查证的,却把命给丢那儿了。要说冰宫跟这件事情毫无干系,你当我冥轮老祖是傻子好骗么?”
丁原站起身来道:“老鬼头,古兄,我还有点私事要赶回云林。谈兄,过几日小弟便到横绝岭找你,届时还请你多多帮忙。”
谈禹爽快答应一声道:“那没话说的,能给丁小哥帮忙,那是在下的荣幸。”
年旃斜眼看着丁原,粗声问道:“臭小子你当真要去?”
丁原微笑道:“当然要去,不然我要背一辈子黑锅么?”
年旃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再恶狠狠问道:“一定要去?”
丁原再笑道:“一定要去,老鬼头,你又想怎样?”
年旃一拍桌子,低喝道:“好,你小子想找死只管自便,别怪老子不够义气不陪你一块去发疯。”
说完抄起酒坛子猛灌两口,顿时汁液横流。
古大先生嘴唇动了几下,却也没说什么。
丁原哈哈一笑,向谈禹问明横绝岭的路径,与群豪依依作别。
古大先生亲自将他送出落马驿,年旃只管坐在知香居里抄酒坛子大口灌酒,雷公雷婆在旁边看着也不敢言语,想那生了闷气的冥轮老祖谁敢去惹。
丁原回了云林襌寺,从灵堂里悄悄将姬雪雁唤出,走到一处僻静角落里取出仙剑,将午间的经过简略的述说了一遍。
姬雪雁握紧仙剑,颤声道:“没有错,这的确是九玄师叔的随身之剑。丁原,这怎么可能,她老人家那么高的修为,竟然也会——”
丁原道:“当年我娘亲何等的修为,也依然逃不过这些人的魔掌,九死一生,冰封了十余年至今未能完全复原。雪儿,灵空庵可有什么特殊的消息传递方式,好将这件事情尽快告知庵主。九玄师太的遗体埋于荒野,也总不是个办法。”
姬雪雁点头道:“这件事我马上就去办。丁原,你是不是想亲自去一次冰宫?”
丁原沉默片刻,轻声道:“对不起,雪儿,暂时我不能陪你回翠霞了。如今唯一的线索就在冰宫,为了九玄师太之死也好,为了魔教的事情也罢,我都必须去走一遭。
“何况,我娘亲的悬案和魔教十六绝技外泄的秘密,都如同一块块大石头压在我的心里,不解开它,我死难瞑目。”
姬雪雁道:“我明白。可惜,我不能随你一起去冰宫,爷爷的遗体今晚就会送回翠霞,我和爹爹娘亲要为他守灵送行。不过,这件事情你打算告诉阿牛和盛大哥他们么?”
丁原回答道:“不必了,他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何必再去打扰?”
其实,真正的原因丁原没有说出来,他实在不愿意让盛年和阿牛等人陪自己一起去冒险,毕竟老鬼头的话也不能全当耳旁风。况且,在暗处还有一个修为远远胜过自己人虎视眈眈,窥觑不已!
姬雪雁深知丁原心意,她更明白自己是绝不可能改变他的决定,伸手轻轻抚上丁原的面颊,低语道:“丁原,一切你都要多加小心。你若有个闪失,雪儿刚刚获得的幸福就会全部烟消云散。除了随你于地下,雪儿再不会有其他的选择。”
丁原强自一笑,说道:“你放心,我哪里有那么容易死?从潜龙渊里都能兜了一圈好端端的回来,区区冰宫又算得了什么?”
姬雪雁展颜浅笑道:“你就是会贫嘴,雪儿不与你说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丁原想了想道:“稍后我会先到灵堂为你爷爷敬上三炷清香,然后就走。”
姬雪雁问道:“这么说,你连招呼也不打算和盛大哥他们打了?”
丁原微笑道:“我还是悄悄动身为妙,不然万一给他们瞧出什么地方不对头,又要惹他们担心了。假如稍后他们向你问起我的行踪,就说我去海外找寻治愈火毒的灵丹妙药,最多半个月就能回来。”
姬雪雁“啊”了声道:“农老前辈也已经走了。他临行前托我转告你,蓬莱仙会时再见。”
丁原感慨道:“他一定是为我寻找解药去了。我与他素昧平生,却能得他如此厚爱,老天爷待我丁原真的不薄了。”
姬雪雁握住丁原的手说道:“丁原,半个月后,你一定要到翠霞来见雪儿。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一时冲动与人拼命。雪儿等着你。”
丁原搂住姬雪雁柔弱无骨的纤腰,说道:“我明白,我会好好活着回来见你。然后我们海阔天空,去过双宿双飞的快活日子,什么也不管了,好不好?”
姬雪雁幽幽一叹道:“真的能什么都不管了么,那该多好?”
丁原默然,晓得至少眼下这“什么都不管”,着实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他的肩上,有太多太多承诺,有太多太多的亏欠与使命需要一一实践。
他情不自禁羡慕起那时在翠霞面壁的日子,无忧无虑,从不去想明天该做什么,该去向何方。
可惜这样的岁月已一去不返。
或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所以,他必须暂别怀中心爱的人,前往未知生死的征途;他必须在最后的岁月里,给伊人幸福,给所有爱护自己的人一个交代。
想到这里,丁原垂下头来深深吻在姬雪雁温暖多情的红唇上。
不管不顾周围偶尔经过的僧侣惊讶的目光,只想好好享受这片刻的温柔,把它变为永恒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