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聿檀错愕，“你是这般想的？”
温姿月目露疑惑，他就是这么做的，他做的每一件事不都在说着对她的厌恶吗。
闻聿檀道：“怎么会。”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话说开后，闻聿檀说话没了从前的咄咄逼人。
只是他越温和，温姿月越是感觉心脏发闷，她盯着闻聿檀发呆，总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般做。
闻聿檀柔声道：“回神，别总盯着我瞧。”
话音落，闻聿檀手指情不自禁抚上自己的脸，他知道自己现在说不得俊美，哪怕用了脂粉也盖不住憔悴。
“是不是很丑？”
闻聿檀倏然想起，温姿月最开始喜欢的便是他的脸，如今指不定心思正是漂浮。
他掌心倏然攥紧。
恰逢隆冬，温姿月上早朝越发熟练，也没再因为早起发过脾气。
雪花飘落在她眼睫上，她微微晃动头，雪花融化在她脸颊上。
京城的冬日很冷，但不是刺入骨子里的阴寒，多穿些衣服还是能抵御的。
温姿月逐渐熟悉了这里的生活。
朝堂上依旧在争吵，三皇子有先皇后母族扶持，一路向着京城行进，可谓是高歌猛进。
朝堂之上，文臣心思摇曳，武将在思索该如何两边讨好。
温姿月瞧着他们，心中哂笑，这些都是大临的庇佑者，可如今都在为自己图谋。
思绪落，她有些晃神，她似乎成了一个合格的弄权者。
闻聿檀问道：“依姿姿之见，皇三子该如何解决为妙？”
温姿月垂眸，如果闻聿檀真的活不久，若想让大临安定，闻鹤溪只有死这一个选项。
只要闻鹤溪活，便会有人生出反叛心思。
闻聿檀道：“当初父皇曾留下旨意，说的便是留闻鹤溪的命，这一点若是动了朝臣只会生出异心。”
温姿月清楚，之前闻聿檀杀四皇子和八皇子，这两人都是边角料，杀了能起威慑作用，朝臣虽是不满也尚且事不关己。、
可闻鹤溪不同，他外祖一家极为显赫，自己也在朝堂经营良久，现在无论如何都动不得。
温姿月道：“那杀五皇子，断他一臂？”
杀五皇子，也只能短暂拖延。
闻聿檀眼眸带笑，“姿姿，我是你最近之人，你不必防着我。”
温姿月血液凝固，她干笑，“陛下待我极好，我岂可对陛下有遮掩。”
闻聿檀大笑，他咳嗽一阵，脸上都泛起潮意，“你给自己留了底牌，我极为开心，但别瞒着我。”
温姿月站起身，她一时间生出烦乱。
闻聿檀衣襟散开，他胸口依旧能看到伤痕，痕迹显得触目惊心，道：“你看，我活不了多久，你不必对我生出戒备。”
“姿姿，过来些。”
温姿月僵站着，他这跟逗弄宠物一样的语气，让她更生出厌烦。
闻聿檀脚步很轻，他牵着温姿月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胸口，“当时很痛，现在也疼。”
温姿月是吃苦肉计的。
她不忍侧过视线，连眼底都生出淡淡的痛意，她最是心软。
闻聿檀道：“你和闻鹤溪早就联络上了，也是你和他说，若是他来京城，你会助他。”
“至于顾流亭，你和他说，让他假意和闻鹤溪交涉，实则分散闻鹤溪兵力。”
“还有平凌，你让他做和顾家结交的引子，由着顾家对你暗地里拥护。”
温姿月道：“是又如何？”
她平时对小事不上心，可到底是聪明的，处理起大事丝毫不含糊。
自然，她身边教她的人也极为出众，两朝帝师商太傅，学尽圣贤书的朱珩殊，曾统领京城御林军覆灭叛乱的商序，新起之秀平凌。
还有会教着她揣摩闻聿檀心思的顾怜青。
温姿月望着闻聿檀，“知晓的这般清晰，他们不会是顺着你的安排对我亲近吧？”
闻聿檀道：“怎么会，我只是希望他们帮着你一些。”
温姿月视线发寒，“你就这般喜欢掌控我？”
闻聿檀瞳孔骤缩，“你是听闻了什么？”
温姿月摇头，“没事，最近要处理太多事，心情难免不好，总爱多思。”
她放下奏折，披上大氅，“我出去走走。”
冬日梅花绽开，倒是雪景中唯一的亮色，温姿月拂开凳子上的积雪，她穿的厚实，倒也不怕凉意。
一阵风吹过，梅花伴着雪粒飘落，温姿月不清楚自己多久没这般宁静过。
闻聿檀说他撑不了多久，便总是和她待在一处，说是担心他走后她手足无措，要先让她学本领。
可不是的，这又是闻聿檀的一场驯服计划。
她后来召集过太医，她培养的亲信调查，闻聿檀并非命不久矣。
都是骗人的，等她在他垂危的这段时间对他心软，对他妥协，闻聿檀就达到了攻心的目的。
温姿月想起自己的筹谋，原来一切都被闻聿檀看在眼里，那她一定显得极为蠢笨。
可闻聿檀既然教会了她争夺权利，她会顺着闻聿檀对她的放纵，让他一直病下去。
至少他心脏受损是真的。
转眼入了春日。
闻聿檀越发虚弱，温姿月对他悉心照顾，“陛下 ，您不必担忧我，朝堂上的事情有朱大人帮我分担。”
闻聿檀指骨瘦削，仿若只有薄薄一层皮肉包着骨头，温姿月有一瞬走神，他做戏要这般逼真吗？
“姿姿，怎么不唤我夫君？”
温姿月站起身，她穿着华贵，面上的笑容完美，“陛下说笑了，臣妾虽是皇后，可到底是您的臣民，不能坏了规矩。”
她转身，后袍在地上荡开，气度威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