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东瀚皇帝突然拍案而起,冕旒上的玉串剧烈碰撞。他夺过玉碗仔细端详,突然将碗中余水泼在云箬箬脸上。那些水珠竟然在她脸上留下淡金色的痕迹,怎么擦都擦不掉。
“陛下明鉴!”赵姨娘突然从人群中扑出来,发髻散乱如疯妇,“这妖女定是用了北燕的邪术!当年接生的王嬷嬷可以作证......”
“王嬷嬷?”容央突然轻笑,从袖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笺,“赵姨娘说的,可是这位?”
信纸展开的刹那,赵姨娘面如死灰。那是十五年前她写给接生婆的密信,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若生下女婴,立即溺毙,换男婴入府”。
晋王突然暴起,一把掐住赵姨娘的脖子:“贱人!你竟敢......”
“父王!”云箬箬哭喊着去拉晋王的手,却被他一掌扇开。她精心梳妆的发髻散落,露出后颈——那里本该有的朱砂痣位置,赫然是一块新鲜的烫伤疤痕。
容央缓步上前,指尖轻点云箬箬的疤痕:“真奇怪,晋王府嫡女代代相传的朱砂痣,云郡主怎么就没有呢?”她突然掀开云箬箬的衣领,后颈上一枚殷红的朱砂痣在火光中格外醒目。
容央用手指轻轻一擦,居然就这么擦下来了。
祭坛下的百官中突然有人惊呼:“我想起来了!十五年前晋王妃难产那晚,赵家后门确实抬出过一具小棺材......”
“闭嘴!”晋王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却看见皇帝已经命人押来了当年的接生婆。那老妇人跪在地上抖如筛糠:“老奴冤枉啊!是赵夫人逼老奴用死婴替换了真小姐,说......说只要事成就给老奴儿子谋个官职......”
混乱中,云箬箬突然扑向容央:“都是你!要不是你回来......”她的指甲还没碰到容央的衣角,突然浑身抽搐着倒地,口吐鲜血——藏在指甲里的毒粉反噬了自己。
容央冷眼看着这场闹剧,转身向东瀚皇帝深深一礼:“臣妾请陛下明察,还我母亲一个公道。”
夜风骤起,吹散了祭坛上的香灰。那些灰烬在空中盘旋不停。
“啪嗒——”
云箬箬那滴未能相融的鲜血在玉碗边缘滚动,最终坠落在汉白玉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整个正厅的空气仿佛凝固,连檐角悬挂的风铃都停止了摆动。
老太医的银针“当啷”落地,他踉跄着后退三步,苍老的面皮不住颤抖:“不......不相融......这......”
晋王突然暴起,一脚踹翻了验亲用的紫檀案几。玉碗在空中划出弧线,重重砸在云箬箬额角,顿时鲜血如注。那血珠顺着她精致的妆容蜿蜒而下,与她方才滴落的血滴在地面汇合——依然泾渭分明。
“贱人!”晋王目眦欲裂,腰间玉佩因剧烈动作而碎裂,“十五年!本王养了个野种十五年!又养了一个野种三年!”
赵姨娘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尖笑,精心盘起的发髻散落如疯妇。她扑向容央,却在三步之外被无形的气劲弹开——容央腕间的凤镯泛着淡淡金光。
“是你!是你这妖女动了手脚!”赵姨娘十指抓地,指甲翻裂出血,“当年那个孩子明明已经......”
她突然噤声,因为看见容央从怀中取出一方褪色的襁褓。那布料上暗褐色的血迹组成一个字,针脚正是晋王妃独有的双面绣法。
“已经死了?”容央轻声问道,指尖抚过襁褓上的血字,“那这是什么?”
殿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刑部差役押着个白发老妪闯入。云箬箬瞳孔骤缩——那是当年给她点守宫砂的刘嬷嬷!
“老奴招了!”刘嬷嬷瘫跪在地,不住磕头,“当年赵夫人给老奴二百两金子,让老奴在滴血验亲时做手脚......真小姐后颈的朱砂痣,是用、用烙铁烫掉的......”
晋王突然剧烈颤抖,他想起十五年前那个雨夜,赵姨娘坚持要亲自给“女儿”沐浴。次日,婴孩后颈莫名起了水泡......
“父......父王......”云箬箬爬着去抱晋王的腿,却被他狠狠踹开。她精心养护的长发被晋王攥住,整个头皮几乎要被撕下。
“说!你生父是谁?!”
云箬箬突然诡异地笑起来,嘴角咧到不可思议的弧度:“您忘了吗?永和十二年上元节,您醉酒后在书房......”
晋王如遭雷击。那年他生辰,赵姨娘随岳丈一起为了庆贺,可他分明记得,那天确与已故的晋王妃在书房......但次日先帝急召,他离京三月有余......
“不可能!”赵姨娘尖叫,“那晚明明是......”她突然惊恐地捂住嘴。
容央轻轻击掌,两名暗卫押着个独眼男子进来。那人左眼戴着黑罩,右腿明显瘸着——正是晋王府曾经的马夫赵三。
“老爷饶命!”赵三磕头如捣蒜,“是夫人逼小的......说若不应允,就揭发小的偷盗御赐马鞍......”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雷光中云箬箬的面容扭曲如恶鬼。她突然扑向容央:“都是你!若不是你回来......”
“铮——”
谢同銮的剑尖抵在她喉间,一滴血珠顺着剑锋滚落,与地上那滩不相融的血形成鲜明对比。
容央缓步上前,从袖中取出个瓷瓶:“知道这是什么吗?”她拔开塞子,熟悉的杏仁香气飘出,“当年那碗杏仁酪,我留了十五年。”
云箬箬突然浑身抽搐,口中一口一口地吐出白沫......
三日后,晋王府正门大开。容央着太子妃朝服跨过门槛时,府中老仆齐刷刷跪倒。曾经欺辱过她的婆子们抖如筛糠,有个甚至吓晕过去。
在祠堂,她亲手将晋王妃牌位擦拭干净。当牌位归位的刹那,供桌上常年不开的铁树突然绽放血红花朵。
“王妃显灵了!”老管家老泪纵横。
府外刑场上,赵姨娘母女的惨叫持续了整整三个时辰。而容央始终站在廊下,指尖轻抚那株母亲最爱的山茶。
“殿下,你看。”她折下一支递给太子,“这朵花多像一束火焰。”
花蕊深处,隐约可见晶莹露珠,如泪,又如朝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