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网一般的血丝瞬间爬满了眼白，额头的青筋根根暴起。
“你……”
秦虎猛地转头望向黑袍人，瞳孔收缩成一条竖缝，仿佛某种择人而噬的大型猛兽。
原本修长匀称的双臂迅速臌胀，身上的衣衫传来阵阵撕裂声，整个人开始肉眼可见地拔高。
然而，秦虎肩上那只苍白消瘦的手掌却纹丝不动，硬生生压低了他一侧的肩膀。
纯黑色的帽兜之下，黑袍人眼神揶揄，对着秦虎玩味一笑，露出八颗森白的牙齿。
与此同时，分立黑袍人两侧的四个灰袍侍从察觉到秦虎暴涨的敌意，齐刷刷地抬起头，四道浓烈的恶念将其牢牢锁定。
感受到肩上那山岳一般的重压，秦虎几近疯狂的神智顿时清醒了不少，紧接着，那四道阴冷的恶念更犹如一盆凉水，浇灭了他心头的怒火。
秦虎下意识朝身旁的灰袍侍从看去，随即便见到了惊悚的一幕。
那四名侍从身材矮小，年龄均在十几岁左右。
本该是最充满活力的年纪，奇怪的是，几人身上却感受不到一丝生人的气息。
最恐怖的是这几人的面孔，眼睛和嘴巴的位置不正常地凹陷，好似内里空无一物。紧闭的双眼和嘴唇被细密的灰线强行缝合，像是某位拙劣的入殓师之作。
这几个，绝不是活人！
大量凉气灌入秦虎的肺部，魁梧的身躯一阵恍惚。
这一刻他忍不住想到，假如自己的儿子被黑袍人带走，会不会也变成这副鬼样子？
可惜，人最害怕什么，往往就会来什么。
秦虎的担忧下一秒就成了现实。
“放开我！你放开我！我爸不会放过你的！”
一声熟悉的哭喊忽然传入了秦虎的耳朵，瞬间挑动了他敏感的神经。
“小风？”
随后，一个同样身穿黑袍的人影出现在了玄关处，手上还拎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执事大人，您要的货我给您带来了。”
黑袍人微笑地点了点头，眼神瞥向秦虎，低声说道。
“秦先生，这不是有一件货么？我瞧着质量还不错呢。”
“放开我，你们这些坏人！我爸会把你们全部杀掉，全部杀掉！”
秦风在另一名黑袍人手中疯狂挣扎，宛若一条离开了水的鲤鱼。
“小风！”
见状，心急如焚的秦虎本能地想要上前救下自己的儿子，刚要有所动作，却立刻被肩上的手掌死死抓住，动弹不得。
“哦……我们都是坏人呢。那么，秦先生，您是不是要像您儿子说的那样，把我们这些坏人都杀掉呢？”
眼前是哭喊待救的儿子，耳旁是黑袍人捉弄的嘲讽，秦虎雕塑一般僵在了原地，粗重的呼吸声震耳欲聋。
此情此景，像极了一位英雄般的父亲为了解救被歹徒挟持的儿子，不得已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很难把秦虎和一个无恶不作，凶狠残暴之人联想在一起。
“尊使……您到底要我怎样，才肯放过小儿？”
思虑再三，秦虎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黑袍人的实力远在他之上，就连那四名诡异的灰袍侍从，秦虎单独对上都不一定能有胜算。
“秦先生，我早就已经说了，我今夜来此就是为了提货的。”
“尊使，如今我这儿是真的没有货了，所有的货我都交给你们了！”
“所以我才要带走贵公子，这很合理吧。”
“你！”
尽管秦虎已经把自己的姿态放到了最低，然而黑袍人却铁了心要把秦风带走，丝毫商量的余地都不给他留。
“尊使！”
双目尽赤，秦虎冲着黑袍人大喊一声，话语中充满了悲愤和无奈。
“当真要如此？”
随意拍了拍秦虎的肩膀，黑袍人回到了主椅之上，顿了顿，语气无端一缓。
“放过他也不是不可以，除非秦先生现在能拿出比贵公子更好的货。”
闻听此言，秦虎浑身一震，魁梧的身躯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慢慢变小，回到了原先的体型。
更好的？
秦虎满眼绝望，双手不听使唤地颤抖。
贫民窟里能抓的他都已经抓了，哪还能找到比他儿子更好的？
市区倒是会有，可就算秦虎这会儿能豁出去，冒着被异常调查局追捕的风险去市里抓人，可对方会给他时间么？
“看来秦先生是拿不出来了。”
见秦虎全然束手无策的模样，黑袍人也不打算多费口舌，当即要把秦风带走。
“等等！”
“请等一下！”
两道喝止声同时响起，秦虎惊讶地朝身后看去。
“请等一下，尊使大人，我们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来人正是秦虎的管家，只见他满脸焦急，火急火燎地来到客厅中央。
“老赵？我们哪还有货？不都已经……”
“老爷，您有所不知，不久前柳老爷子那边单独送来一个。”
“柳摘星？”
听到赵管家的话后，秦虎愣神片刻，黯淡的双眼中又泛起些许光彩。
“质量怎么样？快，快说！”
“人我已经见过了，质量很好，比……”
说着，赵管家的目光下意识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秦风，吞吞吐吐地说道。
“比……少爷要好很多。”
放到平时，赵管家要是敢说这种话，免不了就是一顿责罚。
可此时，这句话却成了秦家父子的救命稻草。
“快！老赵，快把人带过来……不，我亲自去！”
等不及管家送人过来，秦虎赶忙向黑袍人恳求，试着先稳住对方。
“尊使，您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接着，秦虎便向着地牢飞奔而去。
“秦先生，我可没有片刻的功夫，你最好快一些。”
秦虎身形一滞，恶狠狠地咬了咬牙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赵管家看了看被人拎在手里的秦风，同时注意到黑袍人那可怕的眼神，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
假如他继续呆在这儿，秦风要是在期间有个三长两短，事后秦虎决饶不了他。
为了不被迁怒的赵管家也走了，客厅中就剩下秦风和黑袍人一行。
“执事大人，您说秦虎是不是在故意拖延？我刚刚搜查过此处，根本没有其所谓的新货。”
另一名黑袍人似有疑虑。
“无所谓，要是没有便拿他儿子凑数、”
黑袍人扫了一眼秦风。
此时，秦风早已没了先前的嚣张。
先前父亲的态度已经充分说明这些人都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所以他很识趣地选择了闭嘴。
“大人，我有一事不明，为何要如此逼迫秦虎？迄今为止，他也向我们提供了不少容器。”
黑袍人瞧了瞧身边的同伴，沉默少许后，淡淡说道。
“正是因为他提供的容器一个都不合格，所以今夜我才特地来此。”
话落，黑袍人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要是再找不到合适的容器，耽误了神子降临，主教大人饶不了你我。”
“况且，这几天那些像人又不是人的东西数量越来越多了。”
黑袍人语气一沉，和另一名黑袍人对视一眼，郑重说道。
“到时候，光那些东西就会要了我们的命。”
“咕咚……”
闻言，另一名黑袍人神色出现些许慌乱，喉结滚了滚。
联想到贫民窟外那那座几十公里的钢铁围墙，他小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大人，既然如此，当初为何我们要选择青阳市？相较于其他地方，青阳市对我等而言可算不上友好。”
“呵……你懂什么？”
冷笑一声后，黑袍人抬起头，看向客厅上方的水晶吊灯，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屋顶，直至黑夜苍穹。
“青阳市，不一样。”
“这里曾经，是神降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