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泽垂下眼睑,轻轻地抚摸着大红的喜被上那对鸳鸯,半晌后幽幽地道,“你就那么确信,你那天说的是对的,是可能实现的?”
孟绮语气坚定地说,“我知道您对我那天说的话非常惊讶,毕竟在那之前,在您调查的信息里,我就是一个‘草包’,而且我想您一定也为我今后在王府里的位置做了安排,我相信您一定会善待我的。而我只要如您那天第一句话那样老老实实做瑞王妃,您自不会亏待我的,我相信您是说到做到的。”
宋承泽略有些惊讶地抬起头与孟绮对视着,他实是没想到孟绮居然会这样直白地形容她自己,诚实的叫他意外。
“可是,那并不是我想要的。”
“做一个安稳的瑞王妃不是你想要的?”宋承泽语气里露出一股玩味。
孟绮点了点头,“王爷想听一个故事吗?”
“故事?”
孟绮笑了笑,“在咱们的新婚之夜,与您说一个关于我的故事,好似不合时宜。但我想,总要让王爷知道我的决心和用意,我是诚心诚意想要与您一起的。因为我知道,您并不是缺少王妃,而是缺一个能按您的心意,无论是在宫里还是外头为您伪装的同盟。”
宋承泽再一次听到孟绮这样说,已不象那天在琼华宫听到时那样惊讶和意外了。
“看来,你这个想法并不是一时兴起,也罢,如今瞧着,咱们这个新婚之夜怕是就这样了,你且说说,倒要我听听你的理由。”
“不敢瞒您,虽然我落冰真的是个意外,但在那之前被皇上指婚与王爷,我并不是心甘情愿的。尤其是听到我大堂姐与洪三爷定了亲,我更是难过了很久。所以,才会有您在洪家看到我追着洪三爷的情形。”
孟绮看不清宋承泽的表情,但却听到他突然加重的呼吸声,心里暗想,还好,自己嫁的是这位,若是换成其他皇子,不,换成其他贵家少爷,只前面这几句话就已够自己喝一壶的了。
但她必须要说出来,她要想尽一切办法让宋承泽相信她是真的想要成为他的同盟。既然已不准备和他做普通夫妻,那么感情这个词就显得浪费了,她只要把原因和自己的打算与他说明,让他认可,让他接纳,哪怕给她一个表现的机会,那就已然很好了。
“现在想想我是有多蠢才会那样做。王爷,您相信梦里的事吗?”
宋承泽被孟绮突然转换的话题问得一愣,“梦?”
孟绮点了点头,“对,梦,前世的梦。”
“前世?”宋承泽坐直身子,被子从身上滑落,“什么意思?你梦到过你的前世?”
孟绮点了点头,“对,那次落冰之后,我躺了好久,一直昏迷,所有人都纳闷,只是头不小心伸了进去,没一会就被婆子拉了上来,却是怎么也不见好。也就是在我躺着的那几天里,我梦到了好多事,有我熟悉的,有不熟悉的。梦里,我是您的王妃,我们相处的并不愉快,您对我很好,我却处处给您惹麻烦,让您难堪,就如您调查到的关于我的一切那样。”
宋承泽吃惊地看着孟绮,他想伸手探探孟绮的额头,想了想又作罢,“怎么可能?你都梦到什么了?”
孟绮摇了摇头,“好多,好乱,一段一段的,每每看清一样,头就疼的厉害,然后就是下一样。就好似同一时间看了好几出戏一样,这边听一曲,那边看一段,有的记住了,有的没记住。”孟绮叹了口气道,“只有几样,我记得非常清楚。”
“什么?”
“王爷相信我说的吗?”
宋承泽看着孟绮幽暗的眼神,“我若是说不信,你就不说了,是吗?也不会再提那你说的那个约定?”
孟绮摇了摇头,“不会,王爷若是不信,我现在自不会再多说,但我还是会坚持证明给王爷看,我对王爷来说是助力,并不只是您不得不娶放在内宅的一位王妃。”
“你如何让我相信你梦里的一切?”
“我说过,您现在也许不信,但等着我说过的几件事若是一样,或是差不太多,您就会相信了。当然,那只是梦,而且我认为那是我前世的反馈,也许会有出入,所以,我想与您一起去参与和面对。”
宋承泽被孟绮说的有些糊涂,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额头,“我脑子有些乱,你且先说说看。”
孟绮想了想,为了叫宋承泽信服她,她准备再加一把火,“而且,那几日不仅仅是我梦到许多,还有一位仙人时常出现在梦中。”
“仙人?什么仙人?”
“这也是我纳闷的,那位仙人并不是咱们常去寺中或是庵里拜见的。却是穿着绿色的衣服,戴着黑色面纱,手里拿着一根金色的手杖,脚下踩着一朵莲花。说话的时候听不清男女,面纱遮挡的只余一双眼睛。”
宋承泽呼地起身,“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孟绮心里微叹,有这个杀手锏,她相信瑞王一定会与她合作的。
她说的这个根本不是什么仙人,是她前世在去琼华宫不多的次数里偶尔瞧见莲妃娘娘珍藏的一幅画作上的人物。这样看来,那人物应该是有来历的,而瑞王显然是知道的,不然不会这样激动。
孟绮惊讶地问,“王爷见过吗?”
宋承泽感受到自己的失态,怎么可能?孟绮怎么会见过母妃珍藏的那个小像,就连自己也是去年才知道的,她怎么会知道?难不成真是梦到的?是上天安排的自己要娶她?
宋承泽打量着孟绮,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只是那样瞧着,好似要看穿一样。
孟绮略有些不安地抓着被子,“王爷,您,您……”
“你都梦到什么了?”
孟绮呼出一口气来,还好,他信了,就算不是全信,但他不象上回那样,自己刚刚说出一句,他就铁青脸说自己胡说八道。
“两年以后,太子得了天下。”
宋承泽听得这句,呼出一口气来,太子是正统,坐上那个位置是众望所归,就算其他皇兄闹得再厉害,也不可能越得过太子的。
“又过了几年,您坐上了那个位置。”
宋承泽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梦里那一段时间我的记忆是空白的,待我再回头瞧时,您已坐上那个位置了。”
“不可能。”宋承泽斩钉截铁地道。
“是真的,好似您是被逼的,新皇,也就是太子对您并不似以往那样信任,还做出几件叫您不能忍受的事来。只是具体您是怎么做到的,我那梦里并没有。”
宋承泽呆呆地坐在那里,两人身穿大红寝衣,坐在大红的喜被上,被大红床帐笼在里面,却透出一种诡异的感觉。
空气瞬间冷凝,只闻得两人的呼吸声,外头传来一慢三快的更声,居然已丑时了。
好半天,宋承泽才道,“你这个梦都有谁知道?”
“没人知道,我没与任何人说,因为太过真实,太过骇人。也正是因为这个梦,才让我细细思索嫁给您之后要如何做,也才会那天在琼华宫与您说了那些在您看来也许是大不敬的话来。”
宋承泽绕过孟绮掀开床帐下了地,孟绮听到他喝水的声音,好半天回到炕边。
她一扭头,宋承泽正端着茶杯递给她,“润润吧。”
孟绮突然眼眶有些湿润,宋承泽绝对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就算前世两人一丁点感情都没有,还惹出那么多事来,他都能让自己善终。
今生,她的愿望并不高,他一定也会助她实现的。
两人重新躺下,一时间帐子倒有了种安静的美好。
“你认为梦里是你的前世?”
孟绮嗯了一声,“应该是,因为那里的我做出的种种真的是只有我才能做得出来的。”
宋承泽听出孟绮话里的无奈,“你就是因为那梦的事,那天才我和说的那些话?”
“对,梦里我蠢的厉害,为一个什么都不是也不值得的人,伤害了我至亲至爱的人,我不能原谅我自己。我感谢那仙人对我的点醒,如果她向我展示的真的是前世种种,那么今生我便不会再那么做。”
“都是仙人告诉你的?”
孟绮听得这话,知道宋承泽至少对自己是相信一点点了。
“不是她告诉我的,是她引导我去看的,我就如一个局外人一般,一个个片段穿起来,很零碎,但不难理解。最后,那仙人告诉我,她相信我会怎么做。”
孟绮扭过头看宋承泽,“她说完那话之后,我便再也没作过那样的梦了,我的身子也开始大好起来。然后我就听说了三姐姐,就是二叔家的庶女由着三叔给定了亲事。二姐姐与我分析了前因后果,每一件事情里,都有三房和洪家的影子,这个时候,我再不明白,那个梦就真的是白做了,也对不起那仙人的一番指点。”
“你要什么?”
“王爷对我的话其实是将信将疑的,是吗?”
“那只是你的一个梦,而且如你所说,内容太过骇人,你觉得我会因为你几句话就相信吗?”
“没错,王爷的担心是对的,所以,那天在琼华宫,我就说过,我会表现给您看。与梦里的真假无关,只是想让您知道,我并不是一个您不得不接手的山芋,我也可以帮助您,不管您的目标是不是我梦里的第二个。”
宋承泽嗯了一声转回头盯着帐顶,好半天,他幽幽地道,“我知道了,瑞王爷与瑞王妃新婚之夜,王妃却喊着洪三爷的名字,瑞王爷一怒之下去了西屋,你觉得如何?”
孟绮哈地一笑,“我知道了,王爷此时依然需要一个‘草包’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