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华妃若是能明白,年家此刻的荣宠全是镜中之花水中之月的话,年家应是能多撑一段时间,最好是撑到自己孩子大点。
安陵容与华妃谈话时间并不久,大多数时间是华妃自己愣愣出神。
等小李子几个吃茶回来,安陵容便告退了。
接连几日,华妃都不自主的想起安陵容的这句火树银花不夜天。
本宫问她,如何看待本宫荣宠,她却与我说烟花,与我说,火树银花不夜天?
“柔贵人许是想说,娘娘荣宠如这烟花一般绚丽盛大呢。”
听着颂芝的声音,华妃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了。
“娘娘,皇上今晚又翻了娘娘的牌子呢!”颂芝一副讨喜样。
华妃不由勾起唇角,高兴的同时刚刚想的事情还没有被华妃扔出脑海,
“这柔贵人也是别具一格,烟花转瞬即逝的,再绚丽盛大又如何?如本宫与皇上这般....长长久久...才好呢...”
华妃的话音逐渐低落下去。
转瞬即逝?
华妃的笑容凝滞了,她仿佛是当头被浇了一桶凉水,脑子里不断浮现出当日与安陵容的谈话。
“娘娘...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娘娘可知烟花?”
“火树银花不夜天...”
“...烟花会以极快的速度升上天空...极致绚丽...灿烂...”
“...便能看见满地的灰烬....”
那句“满地的灰烬”犹如惊雷般在华妃耳边炸响。
柔贵人的意思是说,本宫现在的荣宠就如同那烟花一般,极致的绚丽过后只会留下满地的灰烬?
心里那份隐隐约约涌现的不安仿佛终于有了凭依。
一瞬间,惊惶和恐惧占据了华妃的身心,她想扶着椅子站起来,手却不小心碰倒了茶盏,滚烫的茶水瞬间烫红了华妃白皙细嫩的手背。
“娘娘!”颂芝惊呼一声,“来人哪!快来人哪!快去请太医过来!”
翊坤宫一顿手忙脚乱。
到底是已经在晾凉的茶水,温度是高了些,却没真烫出什么事,只是皮肤灼痛会子,太医用绢帕包裹着冰袋仔细敷了一会,皮肤上的灼痛红意也就渐渐褪去了。
晚间皇帝过来的时候,华妃手上连红印都没了。
皇帝拉着华妃细白的手腕轻轻抚摸着,“朕听闻你白日里被茶水烫了,怎么回事?身边的奴才伺候的不尽心?”
“多谢皇上关怀,”华妃脸色不太自然,硬做出不好意思状,“是臣妾听闻皇上晚上要过来,一时欣喜有加,忘了那桌子上还放着茶盏,不小心就碰到了。”
“皇上你看,”华妃举起自己双手放到皇帝面前,“太医医术好,一点印子都没了呢。”
“哈哈哈,没事就好。”皇帝挥挥手,“朕带了些新上贡的佳酿,想与世兰一同品鉴。”
“那可好呢,臣妾都好久没和皇上共饮了。”华妃撒娇软语道,这酒或许来的正好。
香醇佳酿,爽口小菜上桌,皇帝身边伺候的却不是苏培盛。
“皇上,怎么不见苏公公啊?”华妃试探问道。
“哦,朕还有其他要事交由他办了。”皇帝随口回道,他今日带酒过来,意在试探华妃与年家的态度。等下喝多了,苏培盛在身边难免劝诫,那他就听不到自己想听的了。
行宫里那个自戕的死士,查了这么多天,线索指向依旧含糊。
偏偏那日那死士是在华妃说话时自戕的,华妃后宅妇人确实没有能力豢养死士,但不代表她身后的年家没有这个本事
既然外头没有查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那皇帝就不得不考虑从华妃这边入手套话了。
华妃听这话心里也是一喜,她是意图给皇帝灌酒的,希望皇帝多喝几杯后有机会能打探皇帝对年家的态度,苏培盛在旁,一会喝多了不免劝诫,那自己就打探不到皇上的想法了。
二人思绪诡异的一拍即合,华妃不住的给皇帝敬酒,皇帝不住的给华妃劝酒,一顿饭吃完,二人都有五六分醉意。
华妃醉态更明显些,歪歪斜斜靠在罗汉榻上,目光有些迷离。
皇帝看着这幅醉卧美人相,脑海里思绪万千。
这是朕宠爱的女人,她也全心全意爱着朕,朕多想一直就这么下去啊,可为何你身后还有个年家呢?一个有不臣之心的年家?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华妃,今日又有御史弹劾你哥哥年羹尧目无法纪,傲慢自大。”
在皇帝眼里自己这番话该是充满威严的,实际上因着醉意,他自己也没坐多正,斜着身子,手里珠串都掉榻上了,手指却还不断做着拨动珠子的动作。
“皇上,哥哥对皇上忠心耿耿啊,”华妃大着舌头,含糊不清说着,“哥哥为皇上平定西北,战功赫赫...”
皇帝听着前半句,脸色稍有缓和,听见后半句,眉头又重新拧起来。
他就是忌惮年羹尧平定西北的赫赫战功!
皇帝接着又漫不经心旁敲侧击的问华妃关于年家死士的事情。
喝多了酒,华妃思绪已然有些不清楚,只勉强记得自己给皇帝灌酒是为了什么,于是皇帝问什么她都答的年家对皇上忠心耿耿,问的烦了就拉着皇帝的手覆在自己脸上,耍起了小性。
华妃这种带了些男女之间情趣的小性儿皇帝向来是愿意哄的,加之也有两分醉意上头,皇帝当即就是“那朕叫莺儿过来给你唱两句,你别生朕的气了。”
皇帝带着醉意的脑子里觉得自己牺牲可大了,他都愿意把自己的纯元周边贡献出来了。
马上就有人去请余答应。
余答应此时尚在皇后宫里。
皇后今日神情却不似以往,不仅眉宇间的忧虑消失殆尽,往日里因华妃逼迫总是不自觉绷着的身子也放松了。
在皇后坚持不懈的拜访寿康宫后,太后终是不忍皇后终日里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偷偷告诉了皇后,华妃无法生育。
皇后本就是个聪慧的,一经提点心中便已有答案。
在王府时华妃还曾有过孕信,现在却说华妃无法生育。
要不就是华妃那次小产伤了身子根本,要不就是...皇后想起那满宫皆知的皇帝独独赐予华妃的欢宜香,想起自己偶有在华妃身上闻到的...淡淡的麝香的味道。
皇后轻轻扬起嘴角,这独一份的恩赐究竟是蜜糖还是毒药呢?
明白了华妃不能够轻易取代自己,皇后悬起的心到底是稳了几分,也就有心思关注其他事情了。
才叫了余答应过来,准备再教唆几句让她一头冲着柔贵人去,就听见皇帝跟前来人说皇上请余答应去翊坤宫唱曲儿,来的还是熟人。
皇后目光不动声色对上来人。
前几日她还在寿康宫看见过这个人,小禄子,这是太后的人,太后的人,是不会拒绝帮她办点小事的。
一瞬间,皇后脑子里各种算计往外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