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洁,微雨园中飘来馥郁的香气,静谧的夜色十分撩人,八角亭中的灯光如豆,二人坐在鼓凳上品茶,郑春华面带忧愁,把杯中的花茶当做酒饮,觉得甚是无味儿。
“喝点酒如何?”
“啊——”
阿蘅以为她听错了,茫然地盯着郑春华,
一个妃子,一个婢女,坐在一起喝酒,还好这个时代没有狗仔,否者被偷拍上了新闻,保不齐要扣上个以下犯上,得挨一顿板子。
再说了宫里嚼舌根子的人有多没少,还不如眼见为实的照片,指不定传出她与皇帝的妃子有染,郑妃娘娘不得宠是因为好女色,
好家伙,跟皇帝抢女人的女人,恐怕阿蘅要成为古今第一人了,
脑补了这许多,无论她是出于何意,为了避免误事,这酒说什么都不能喝,阿蘅露出呆萌之状只装作没有听清楚,
见她神情古怪,郑春华莞尔,锐声补充道:“不用怕,我又不是毒蛇猛兽,就喝点酒儿,”
确认她就是这个意思之后,阿蘅倒是显得被动了,刚坐热的屁股蹲有些发痒,
实是坐不住,期期艾艾地说道:“娘娘,这不合适。”
她睫毛颤动,凝滞的目光流露出一丝凄然之色,也不再强求,不知从何处拎出两个暗红色酒壶出来,将茶盏中的茶水泼在地上,动作轻柔似水,
缓缓地斟上一杯酒,清冽的酒香扑鼻而来,酒水顺着壶口流出,在微弱的灯光之下闪烁着银白色的光条。
郑妃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是那般的决然,与先前的温婉相比更显豪迈,
有道是“寡酒难饮勾心事,酒入愁肠愁更愁,”
阿蘅见她饮得凄苦,心想:“我可是二十一世纪奔放女青年,什么时候交朋友变得畏手畏脚,果然在清朝不能久呆,脑子已经被裹脚布缠住了,不就是一顿板子,本姑娘挨得住。”
她拿起酒壶,抬起头,张开殷红小嘴儿,猛灌一口,灼烧感裹着花香一路顺延至胃部,阿蘅吐着舌头像一条落败后发怒的小狗,煽动着小手给舌头散热,
“哈哈——”
“嘻嘻——”
郑春华笑得前仰后俯,直不起腰来,打转的眼泪湿了眼尾,
阿蘅含糊不清地说道:“娘娘,您笑话奴婢,”
成了大舌头,
郑妃笑得愈加的开心,有些收不住,泪水在脸颊顺流而下,打湿了睫毛,浸湿了衣衫,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阿蘅收敛了滑稽的动作,抚慰道:“娘娘——”
良久,郑春华才止住了笑意,说道:“不是不肯饮酒,就不怕我给你按个尊卑不分的罪名。”
阿蘅道:“今夜视你为知己好友,明天再给娘娘请罪。”
郑春华笑道:“好个知己,咱们碰杯,”
握住酒壶斟酒,又觉得这茶盏小气了些,
哐——
她手中的酒瓶发出一声闷响,说道:“干了——”
阿蘅笑迎着她的豪迈,咕嘟,咕嘟,又灌了满口的酒,嘴里不只是刺痛感,还有一种道不明的爽利的味道,
几口下酒肚,头晕晕的,小脸微红,整个人像是飘在云端,眼前的白衣女子似乎也出现了重影,傻笑道:“诶——娘娘,怎么有两个你。”
郑妃笑道:“你喝醉了——什么娘娘,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喊我娘娘,”
“什么娘娘万福金安,”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托娘娘的福奴婢才有今日,”
“多谢娘娘赏赐,”
“狗屁——都是狗屁——不过是些阿谀奉承的双面人,没有万岁爷的宠爱这些人哪里会把我一个弱女子放在眼里。”
“可是——万岁爷也不爱我,后宫佳丽三千人,我不过是万绿丛中的点墨。”
阿蘅道:“那我喊你什么?”
郑春华道:“我小名叫倩倩,你就喊我小倩——”
阿蘅嘿嘿笑道:“小倩,再喝一杯。”
两人你来我往,一人敬一次,喝得烂醉,勾肩搭背在亭子里跳舞,
蓦然间阿蘅想起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啐道:“说的是,表面上跟你姐妹长,姐妹短,反手就把你卖了,与那兰芝小贱婢素无仇怨,却要来害我,这是什么道理。”
旋即又潸然道:“还有我姐姐,生怕我受委屈,变着法的进宫来看我,又怕伤了我的自尊,总躲在暗处,为了帮我扫清道路,不知做了多少腌臜事儿。”
“姐姐——”
阿蘅坐着地上哭闹,
郑春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嘘——小声点,会被人发现。”
阿蘅委屈地撅着小嘴儿,眨巴着哭红的眼睛,
郑春华将她搂进怀里,摸着她的头道:“不哭——姐姐在,姐姐在——”
阿蘅像一只小猫咪,乖顺地窝进她的怀里,
下一秒,她陡然挺直身体,喝道:“渣男——都是渣男,胤祥你个大混蛋,说什么喜欢我,喜欢我怎么不把我娶回家,让我在皇宫受苦。”
“等——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不可以,我不可以喜欢胤祥,我的杀狼小哥哥怎么办?”
“九爷太凶了,老是让我干着,干那,还掐我脖子——”
阿蘅做出掐人的手势,
郑春华也跟着骂道:“对——男人都是大骗子,在床上的时候跟你海誓山盟,穿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
“冷漠好似从来不认识,”
“他们眼里只有权势,利弊,何曾把你我放在心里。”
两人抱头痛哭至深夜,
待阿蘅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精致的罗汉床塌上,胸前还躺着一条葱白的玉臂,眼前出现一张娇美的脸,白皙的脸蛋似乎能掐出水,
“这里是——郑妃娘娘的寝殿,”
“啊——头好痛,”
她用力地揉着太阳穴,心想:“昨儿喝断片了?我是怎么到这里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管了,先离开这里,”
“要是被伺候的丫头发现她们喝得烂醉就糟糕了。”
阿蘅起身去扯衣裳,许是动作太大的缘故,把郑春华吵醒了,她脱口而出道:“小倩,醒了啊!”
两人皆是一愣,旋即相视而笑,阿蘅忙下床被她拉住道:“经过昨夜以后在人前还是称呼娘娘,人后还是叫我小倩。”
交心之后两人互相穿戴衣衫,郑春华约莫比阿蘅大个几岁,去了嫔妃的头衔也不过是个青春年少的姑娘,二人甚是投缘。
阿蘅在留芳宫的“服役”日子过得十分自在,惬意,白天在花圃干活儿,夜里和小倩夜下对酌好不畅快,也算是她进宫过得最舒心的一段时间,一想到明日便要回长春宫还有些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