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宏不再说话。
但江卓年这一刻却特别想说点什么。或许是因为,许叔不再是许一柠的父亲。
当他变成了唐晚月的父亲,江卓年有迁怒的冲动。原来人真的可以很肤浅,当有些东西相悖时,做什么或不做什么都是错。
江卓年压了压涌上来的戾气,他声音略微有点沉:“许叔,问你个问题,假如有一天,一柠和唐晚月走到对立局面,你怎么做?”
许宏一怔,但也仅仅一怔。这说明他是想到过这个问题的。尤其是一柠没有任何意外能接他的班,跟唐晚月拉开的差距越大时,这个问题就会避无可避地出现在他面前。
但他信一柠。一柠不会那样做。而晚月,她还做不到。
许宏几乎是一口咬定:“不会有那一天。”
江卓年不想拆穿他,“万一呢?我并不是单指许氏,因为一柠已经明确表示不要许氏。我指的是,她们两个人因为错位而引发的心结,到那时,许叔你保谁?”
许宏说不出话来,面色难看。
江卓年已经得到答案,“这就是一柠坚决离开的原因。没什么好说的,你们爱亲生女儿,那边也爱共过患难的女儿,一柠的确要多为自己想想。”
他站起来,准备结束这场见面,“许叔,其实你都懂,你不甘心而已。一柠能这么理智地放下,你也有一点怨她的吧?怨她走得太快,没给你一点点缓和的时间。可她要是不走的话,难道要她面对林阿姨的眼泪,承受你们的怨怼?这是她的错吗?唐晚月在辛苦还债的时候,她也在照着你的期望,不停地进步。”
“非要说谁欠谁,那是你们欠唐晚月,不是一柠欠她的。唐晚月没有因为她过得更苦,可她却因为唐晚月受过伤。唐晚月到现在都没有道歉。”
“我说这么多,是想告诉你,如果有那一天,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江卓年转身走了。
许宏坐了很久很久。如果有那天,他大概已经撑不住了吧。
回到医院,看到燕珍和晚月这母女俩相处得越来越好,许宏转过身去。
一柠那年受伤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当时气得准备将程斯然和那个女孩子一块逼退学。当然,那些欺负一柠的,只会更惨。
程家求了很多次,还找一柠求情。一柠问他程家有没有什么实际表示时,他有点被吓到,觉得一柠比他想象中成长得还快。
后来是她自己做主的。她说程斯然爱犯蠢,留着又没坏处,至少他家里愿意为他买单,给的又是实打实的好处,何乐而不为。
事实证明程斯然是个蠢货,竟一直不知道一柠早就跟他成陌路。
可许宏更想不到,当年害一柠受伤的女生,才是他的亲生女儿。他能做什么?
所以江卓年说得没错。他就是个虚伪的老头,跟那些既要又要的一样恶心,舍不下一柠,又想要亲生女儿。
什么好处都想沾。
许宏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忽然听到林燕珍喊他,他走过去。
林燕珍高兴地说:“今天医生说晚月恢复得不错,到时候痊愈我们家办个宴席吧,也是告诉大家晚月回来了。一柠和唐太太他们也都过来,热热闹闹的。”
许宏没吱声,林燕珍又说:“晚月的同事们都来过了,见到我也猜到了,不如……”
许宏声音很闷:“可以。怎么办都行,你找人安排。一柠那边就不用了,她现在也没空。”
林燕珍大概没听出来许宏的意思,还在兴冲冲地说:“一柠怎么会没空呢?我想让她带着晚月啊,想到她们站一块儿,我的心就高兴……”
“你想让一柠做点什么,你问过她吗?还有她爸妈。”许宏这话一出,林燕珍的脸一下就变了。
但许宏没像从前一样安抚,“你照顾好晚月。一柠有她的家人。她已经不在许氏了,以后也不会回来。她过几天就回去收拾,搬出去。”
林燕珍像恍然从梦里惊醒似的,“怎么就要搬出去,这也是她家啊。”
许宏不作声,林燕珍有点慌,“她不在许氏她在哪?我给一柠打电话。”
“别打了。你就当她放长假,让她松口气。”
病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唐晚月不知该说什么,总觉得爸爸好像在心疼许一柠。是觉得她担不起许家小姐的重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