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孟贤是家里的长子。
县里严打之后,黑市里的生意做不成器,他也便成了没工作的无业游民。
和傅霆烨担心被大伯母举报不同。
他底下两个弟弟,家里三兄弟全仗爸妈养活。
就算自己赚了点钱,给了爸妈生活费。
但如果在县里找不到门路进厂工作,那就只能继续坐吃山空。
他虽然有点积蓄,没有啃老。
但在家属院的街坊邻居眼里,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不去干活,那就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范甜甜的爸妈听了几嘴他的传闻,后头再去他家,王孟贤也察觉出了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
找不到个稳定工作,休想娶他们女儿。
王孟贤气恼得不行。
好在范甜甜不嫌弃他,每次见面都对他一如往常。
王孟贤在家待了段时间。
彼时听到傅霆烨要去下乡插队,心想着去建设农村也挺好,至少不碍着家属院那群邻居们的眼,走了也顺带可以为家里减轻负担。
但当了知青才知道,在田里讨生活比他想象中的要难得多。
而且下乡容易,回城难。
自从他来了平河村,两星期一封信从没停过。
甜甜顺利当上了她心心念念的护士,这段时间也已经开始上班。
王孟贤看着偷乐的黄显荣,脑海里浮现了甜甜的脸庞。
这异地恋的滋味,简直折磨得人心肺俱痛。
每当晚上抚摸着照片时,思念之情便如海水般翻涌而出。
甜甜当了护士,又是一个人单着,想必其他人会蠢蠢欲动,硬是给她介绍对象。
而自己即使当上老师又能怎样。
相隔两地,不知冷暖。
要是有人看上甜甜,然后会来事,撺掇着甜甜她爸妈,求娶他们的好闺女。
那自己远在他乡,又如何能阻止?
再说,甜甜真的愿意一直等他吗?
今年过了,到明年,到后年呢?
黄显荣见贤哥望着底下的大坝沉默出神,忍不住道。
“哥,我们走吧。”
三人来到铁元寺前。
高大的山门此时完全敞开,远处传来一阵庄严肃穆的敲钟声。
寺院的红墙碧瓦看起来已有年代,瓦片看起来修捡过一番,新旧交叠,更添古朴。
殿内有三尊佛像,而香火最盛的,还数旁边独立院落的送子观音殿。
两对夫妻跪在观音面前祈祷。
旁边的老妇人说。
“拜完菩萨,去外头烧一摞香纸,完了再去里头喝杯茶水。这里的水特别灵,保管两三年内可以生个大胖小子。”
前来跪求的媳妇连连点头,赶忙跟着婆婆出去烧纸。
紧接着,另一对夫妻也出去了。
殿内只剩下他们三个观光的游客。
林桂花道:“这里的观音菩萨先前被人扔到河里沉掉了,有段时间不让信神拜佛,连这个庙都要砸了呢。”
黄显荣这才嘀咕。
“难怪这几尊佛看着像是新修的。”
林桂花道:“沉了观音像后,连着下了一个月的雨,刮大风,吹垮了无数麦秆,临近秋收,又起了蝗灾,收成就差了。”
“我那个时候还小,但还依稀记得很多人说是惹了天怒。”
“后来好多知青下乡,第二年又发了大洪水,死了很多人。十里八乡这才凑了钱,重新给佛像和菩萨塑了金身。”
黄显荣问:“真是惹了老天爷吗?”
林桂花见他凑过来问,有些害羞。
“我也不知道,有不信的人说,只是正巧赶上那年水灾最严重而已,咱们现在要讲究科学。”
她见黄显荣挨着自己,快步走出院外。
黄显荣跟着她,随即看到了一串串挂在树上的木牌子。
林桂花不好意思地道。
“这是给人祈福的地方,可以拿1角钱买个牌子,写上心愿,然后挂在树上。”
很多情侣或新婚的夫妻都会来这许愿。
无非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林桂花没想到头一回带来的男人是黄显荣。
忽然,黄显荣似是发现了什么,冷哼了一声。
“这不是林婉婉的牌子嘛,林婉婉永远爱叶康?这也太讽刺了,她马上要结婚,在寺里居然还挂着旧情人的牌子。”
林桂花愕然,快步过去,见到旁边还有一块牌子写着“叶康爱林婉婉”,不由心魂一震。
原来他们两个人早就来过这里。
心里酸酸涩涩的,不知滋味。
林桂花原以为自己已经想通了,可当下见到这样的东西,心脏却还细细密密地疼。
黄显荣见她脸色不对劲,轻声说。
“看来感情问题,靠挂牌子也无济于事。又或者菩萨太过繁忙,并不会让每一对情侣终成眷属。”
林桂花黯然道:“你说得对,菩萨那么忙,又怎么可能满足每一个人的愿望。要让事情做成,做好,只有自己努力才行。”
黄显荣提议,“我们也挂一个吧。”
林桂花一愣,随即缩了脖子,慌乱失措地连忙摆手。
“不,不好,我怎么可能和你挂……”
黄显荣看她芳心大乱,笑呵呵地道。
“我是说,你和我,各挂各的。我其实想保佑家人平安,你呢?”
林桂花知道自己会错了意,顿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旁的王孟贤见这小子居然还逗起姑娘,拳头越发梆硬。
艹……
早知道他就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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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田里的麦子渐熟,燥热的天气转而变得凉爽。
平河村一片金黄的水稻随风飘扬,估摸着还有十几天便能收获。
林月去供销社扯了两匹棉布回家做袄子。
几日功夫便给自己和傅霆烨一人做了一身。
她本来寻思着给大姐做一件。
但林蕙兰连忙阻止,说什么也先紧着小虎和元元。
林月见她几番拒绝,索性把布和棉花交给她自己处理。
傅霆烨得了袄子,穿到身上倒是觉得舒服极了。
从书店里挑了两册英语课本,和一本纯英文小说。
等做完衣服,林月这才把学习的事情提到议程上来。
傅霆烨晚上回家时,见她展开课本认真阅读,不由莞尔。
“看得懂吗?要不要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