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已过,金銮殿外那朱红色的大门依旧紧闭,纹丝不动。
天色渐亮,晨曦洒在一众大臣身上,映出他们脸上的焦急与不耐。
“这都什么时辰了,殿门怎的还不开?”一位年迈的大臣眉头紧皱,小声嘟囔,声音里满是不满。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闪过一道倩影,速度极快,眼尖的一位年轻官员忍不住脱口而出:“刚刚飞过去的,莫不是皇后娘娘?”
话一出口,旁边一位资历颇深的大臣脸色骤变,压低声音,近乎呵斥道:“你莫不是不想活了!竟如此口无遮拦!”
年轻官员一脸迷茫,脸上委屈道:“不过只是一个猜测,何至于与性命相关?”
老臣左右张望,见周围无人注意,才稍稍放下心,凑近他,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你初入官场,不知这些事情无可厚非,总之你记住,往后啊,这后宫之事,尤其是皇后的事,休要再提,小心性命不保!”
“您这也太过谨慎啦.”年轻官员摆了摆手,语气中尽是满不在乎,“不过随口一说,能有多大事儿?这朝堂之上,哪能处处都是忌讳。”
见被劝诫之人,完全不当一回事,老臣也就没有再言,不仅没有再劝诫,还站离这人更远了些,无奈的摇摇头,心中暗自思忖:【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他不听自己也没办法。】
要知道,前几年的朝堂,还都是一片熟悉面孔,经那件事以后,换成了八成新面孔。
反对者,或者不听话者,上位者就一个字:“杀。”
要不然这遣散后宫,不知根底的女子怎么当上一国之后的?
正想着,天空中又有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这次无人看清面容,只看清是一抹红色,速度快如流星,眨眼间就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虽转瞬即逝,但在大臣们心中激起千层浪。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
老宰相望了望天,望了望紧闭的殿门,目光深远地与身旁同僚小声交谈:“最先飞过去的那道身影走的太快,老眼昏花没看清,那肚子是不是憋得?”
同僚一愣,想了想:“好像是。”
随即反应过来,他瞪大了眼睛悄声道:“您是说……皇后娘娘生了?”
“青天白日,天生异象,不吉啊!”老宰相答非所问。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时,又一道身影飞过,手里还抱着一个襁褓。
众人惊呼声此起彼伏。
“那抱着襁褓的男子是谁?”
“他怎么从内廷飞出?那可是后宫嫔妃居住的地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顿时,众位大臣的反应,如同五颜六色的调色盘。
五光十色。
乱成一团。
老宰相心中是喜大于忧的,迟迟不开的早朝,伤心欲绝逃跑中的皇后,天生异象,陌生男子手抱婴儿……所有的事情串联在一起。
也就说的通为何迟迟不上早朝了。
只怕皇上现在忙的焦头烂额。
一想到“皇上安危”四个字,老宰相的眼中神色是——复杂,似是恐惧,又似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
活到他这般岁数,已经知足了,如今撑着一口气,好好活着,也只是为了祸不及家人,为后代撑起一片安稳的天。
享受着难得的天伦之乐。
老朋友方启贤也不知如今身在何方,也不知有生之年还能不能遇到?(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心里无论作何想法,他面上却表现的无限担忧,并强作镇定,维持现场秩序:“慌什么!身为朝廷臣子,遇事先惊,后乱,成何体统!”
声音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瞬间压下众人的嘈杂。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既然都冷静下来了,那就好好想想对策。宫中怪事连连,虽不知缘由,但定与朝廷,与天下息息相关。越是此时,我们就越要稳定阵脚,各司其职,莫要因为一时慌乱,乱了大事。
都好好反思反思,面见陛下时,该说什么?”
老宰相的声音掷地有声,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灵,让原本慌乱,不知所措的大臣们渐渐回过神来,不少人羞愧地低下头。
开始整理思绪,思考对策。
而老丞相也埋下了头,这个时候要是他的损友在,定会笑他:“假正经。”
别人真的如他所言,在想要说什么。
而他在内心祈祷,最好死了算了。
活着,千千万万的人遭罪。
死了,千千万万的人平安。
如今的皇上,黑心又残暴。
早先老宰相魏松和太傅方知贤都站在皇上的反对面,他要废除先皇后方芙蕖,这怎么能行,先皇后又没做出什么不对的地方?
即便有,那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能容忍皇上这般糟蹋。
只可惜……一人之下,终究是一人之下。
杀鸡儆猴。
皇上直接拿方家整族开刀。
若死的只是方知贤,他也不怕什么?可死的是全族。
他的孙儿,孙女……还那么小。
于心不忍,老宰相最后还是退缩了。
一退再退。
他不知道自己哪天就会死,这些年,一边隐忍,一边安插眼线,一边安排家族中的年轻后辈,退居出国土。
待在意的人都走了,就是他拼出性命之时。
为了自己,为了好友,为了好友的家人……也是为了这片国土的百姓。
他毅然决然的舍弃荣华富贵,舍弃高官厚禄。
他觉得这一切值得。
无愧于心。
只希望死后看到老友,能自豪的言欢、对弈。
一如当初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