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继续前行,李华舒却总是向着窗外望去,望着田间的驻军部,眼中满是小星星。
一路颠簸,颠簸,再颠簸,就在李华麟认为自己即将盆骨碎裂之前,客车停下了。
售票员举起刺耳的喇叭:“周镇到了啊,要去周吴郑王赵家屯的,赶紧下车,别坐过站了。”
李华舒听着售票员报站,只觉得天堂终于开门了,连忙推搡着李华麟:
“哥,我们到了!”
“早着呢,下车了还得找牛马车,转去李家屯,真正到地,天估计都黑了!”
李华麟背上了包裹,拉着李华舒下了车,替她紧了紧夹袄。
李华舒目视客车驶开,望着身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用手接住了落下的雪花,冻得直哆嗦:
“哥,这天,会有马车路过吗?!”
“你猜?”
李华麟站在原地向着四周打量,不断确定南北方位,指着右边的岔路:“先走着,总不能站在原地等。”
李华舒点了点头:“哥,你饿吗?”
李华麟正了正帽子,说不饿那是假的,早上就吃了俩包子一碗粥,上车没多久就吐出去了。
现在大冷寒天的,最起码下午一点了,肚子里空溜的,咋可能不饿!
这一饿,肚子里缺食,饶是他体格子壮,也冷的不行。
他想了想,拆开了一包桃酥,与李华舒就着冷风,边走边吃,这走了两里地,雪更大了,却是一个牛马车都见不到!
“哥,你说咱妈是不是不想要你了,故意把你丢出来的?!”
不吃桃酥还好,吃了一口桃酥,就是一口冷风下肚,李华舒只吃了一块,不仅没觉得身子暖和,反而更冷了!
李华麟白了她一眼,见前方的雪壳子越来越厚,再走都没膝盖了,只能调转方向,回到主路上。
“得,啪~”
远处传来马车哗愣愣的铃铛声,李华麟见到有人架着马车,连忙跑到路中间阻拦。
驾车的是一个老汉,见俩小娃娃在路边拦车,便把马车停下,上下打量着二人,纳闷道:“城里来的?”
李华麟点了点头:“老同志,我们是去李家屯省亲的,您是去哪啊,能捎我们一段吗?”
“李家屯啊,俺就是李家屯的,算你们运气好,上来吧。”
马车上拉着枯草,落得老高,已经严重超载。
李华麟闻言连连道谢,拉着李华舒爬到了枯草上方,随着老头一甩马鞭子,老马继续前行。
吧嗒着烟袋锅,劣质的烟丝很呛人,老者却怡然自得,还哼着小曲。
见李华麟兄妹已经坐好,便搭话道:
“老头子我生在李家屯长在李家屯,屯里人都认识,你们去李家屯找谁啊,说来听听,没准俺还认识嘞。”
风雪更大了,好在车上有枯草,虽然臭了点,但盖在身上也能挡点风。
李华麟把李华舒塞进草垛子里,闻言回应道:
“老同志,那你听说过李国仁嘛,那是我大伯,我这次来,就是来找他的!”
“吁!吁!吁!”老者闻言一抽马屁股,跳下车仔细打量着李华麟:
“你刚说啥,你来找你大伯李国仁,你叫啥?!”
李华麟见老者一副极为惊讶的模样,不由得多了几分戒备:“老同志,这跟我叫啥,有关系吗?!”
老者闻言,狠狠一跺脚:“当然有关系了,俺叫李荣援,李国仁是俺爷爷,你说嘞!”
“啥?”李华舒闻言,瞪大了眼睛望着老头,咽了咽口水:“那个,我爹叫李国忠。”
李华麟露出一丝尴尬:“我叫李华麟...大爷您今年贵庚?”
“别,贵庚我可受不起,老汉今年才四十五!”
李荣援闻言连连摆手,再次上下打量着李华麟和李华舒,狠狠一拍大腿,满脸的兴奋:
“那对上了,俺得叫你六叔!”
“六叔啊,俺爹可算把十三爷家的人盼来了,快跟俺回村!”
李荣援上了马车,狠狠抽着马屁股:“驾,驾,驾...”
李华麟盯着李荣援,这突然间冒出一个四十多岁的大侄子,虽然之前有过心理预期,但还是觉得挺离谱的。
便问道:“老...那个李荣援是吧,你爷爷,也就是我大伯,现在身体还好啊?”
“叔啊,您是长辈,叫俺荣援就行,或者叫俺小名贰元都成。”
“俺爷爷他啊,躺在床上好多年了,这一年不如一年了,若不是今年身体太差,俺爹也不能一直给十三爷写信。”
“叔啊,俺十三爷他,身体咋样?”
李荣援一口一个叔叫着,给李华麟都叫不好意思了,闻言道:“我爹他身体还行。”
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李荣援回家急迫,只用了三十分钟不到,就带着李华麟兄妹回到了李家屯。
李家屯依山而建,村后是山林,村口有着一棵老榆树,被积雪覆盖,足有二十多米高。
李荣援驾着马车一路进了村,停在一处由泥巴做围墙的小院内,对着屋内喊:“爸,十三爷家的六叔来了!”
院内有着四间砖瓦房,墙角堆满了柴火,一间搭着的棚子里,有骡子和石墨。
随着厚厚的门帘掀开,一名头发斑白,身材佝偻的老者,在几名中年人的搀扶下,迎了出来。
“啥,十三叔来了?”
待看到李华麟和李华舒跳下马车,便上下打量着,喃喃道:
“像,太像了,简直跟十三叔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您是,大哥李华忠?”
李华麟见老头小跑着过来,也连忙主动迎了上去,
他搀扶着老头,上下打量着,见对方一直喊着十三叔,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诶诶,对对,俺是李华忠,你是小六子?”
“那这位一定是幺妹了吧。”
“快快快,屋外冷,咱进屋说,华麟呐,之前俺写信给婶子,婶子也一直不回信,俺十三叔身体咋样?”
李华忠亲热的拉着李华麟和李华舒,向着砖瓦房走,
一旁围着的亲属纷纷让开道路,主动掀开了屋门帘,都好奇的打量着李华麟。
屋内是二进制,内外各有一个房间,外屋房间里有着土炕,炕上有炕头柜和小桌子,
窗户是木质的,墙上贴满了废报纸,倒是没什么多余的家具。
一进屋,李华忠便拉着李华麟和李华舒上了炕,随后对着屋内几人吩咐道:
“去,把家里人都叫来,就说十三叔家来人了!”
李华麟将包裹放在了炕上,感受着土炕暖呼呼的,遂脱鞋上炕,驱散体内寒气。
有人递过来冒着热气的水缸子,他接过喝了一口热水后,便招呼李华舒打开包裹。
他指着李华舒一样样摆在桌子上的东西,遂介绍道:
“这都是我爸妈让带来的东西,像蜂蜜可以冲水,对老人身体好。”
“十三叔也真是的,拿这些东西干嘛,多贵啊!”
李华忠望着吃食和用品摆了一小桌,看得眼圈红了,他抚摸着李华麟的手,喃喃道:
“其实你大伯他,不需要这些东西,他最想看到的,是十三叔啊!”
李华麟点了点头,眼圈不由红了几分,解释道:“我爸也想回老家看大伯,可他毕竟是厂子里的工人,又是技工,实在是走不开。”
“还有吧就是...现在大雪泡天的,老人出门不方便,这不让我和小妹过来了吗。”
李华忠只是叹息着摇了摇头,不断抚摸着李华麟的手背,仿佛有着千言万语。
不多时,偌大的小屋里挤进来一群人,从老到少一应俱全,他们自进来后,就一直盯着桌子上的礼品和李华麟兄妹。
突然间的,一声极为诧异的声音响起:“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