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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不恰当关系 > 第90章 旋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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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骨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回的家了,只记得到家以后闻寒洲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进了浴室,放好热水,让他去洗澡。

他尚未从今晚这场带给他的变故中脱离而出,呆呆地应了一声,不再向从前那样不正经地出言撩拨闻寒洲,只是在进入浴室里时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沉寂地望着自己的闻寒洲,轻轻地开口叫他:“闻教授……”

时骨的声音怯懦无力,仿佛被人抽干了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他的自尊被人无情地剥去,露出那副坚硬外壳之下柔软而脆弱的内里。

那样不堪,又是那样真实。

“嗯。”可闻寒洲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地回应他,似乎还有事情要做,在转身离开前,他抛下一句:“去洗澡吧。”

温热的洗澡水将时骨的身体淹没,他整个人都泡在温度适中的热水里,时骨望着大镜子里自己身上的几块淤青,莫名的难过,觉得自己今晚好像闯祸了,而且还给闻寒洲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其实他不想这样的。

他的本意并非如此,他只想在圣诞节这天给闻寒洲一个惊喜,本来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却在最后关头出了岔子,不仅自己受了伤,还让闻寒洲担惊受怕,牵连了他身边与他最亲近的人。

或许就像梁煌说的那样,他真是个扫把星,从小到大一直如此,他克死了自己的弟弟,自己的父亲,所有接近他,与他亲密的人都不会落得好下场。

他天生就是带着厄运降临的,俗不可耐,一无是处。

眼泪模糊了他的双眼,比浴室内还要潮湿的是时骨的眼睛,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昏死过去,水温越来越热,仿佛要将时骨给烫熟,他痛的几近窒息,慌乱地抓住冰冷的浴缸边缘,挣扎着想要站起身。

脚掌踩在瓷砖上的一瞬间,时骨几乎要昏死过去,他的眼前一阵模糊,只觉得浴室里白花花的灯光在自己眼前摇曳,一滩水渍在时骨的脚底融化开来,他挣扎着身体,却觉得天旋地转,在站起来的瞬间又跌坐了下去,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咚!

时骨痛苦地拧起眉,他捂住自己被磕到的小腹,湿漉漉的长发糊的满脸都是,眼泪从眼眶中流淌而出,时骨已经分不清脸上的是泪水还是浴缸里的水,都是那样温热,顺着他的脸颊缓缓而下,滴落在他赤裸的身体上。

浴室的门被人推开了,闻寒洲站在浴室门口,看到时骨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英俊的眉紧紧地皱在一起,他快步上前,丝毫不顾自己的衬衫和西裤裤腿被水打湿,伸出双臂,绕过时骨的腿弯,把他从满是水的地上抱起。

卧室里没有开灯,闻寒洲将时骨放到床上,从旁边扯过自己的睡袍,将时骨包裹起来,在一片黑暗中,时骨柔软的,冰凉的双手挂上他的脖颈,他能感受到时骨在颤抖,于是他把人抱进自己怀中,轻轻拍打着时骨的后背,试图让他放松下来。

“对不起……”

时骨沙哑的,沾染着哭腔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把头埋在闻寒洲温暖的怀抱里,“闻寒洲,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对不起弄丢了送给你的礼物,让你不能拥有一个完美的圣诞节。

闻寒洲环抱着时骨的手臂收紧了,他吻着时骨的耳朵,声音晦涩暗哑:“别哭,别哭了,时骨,永远不要对我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是我对不起你。

他应该在时骨离家前问他到底要去做什么,知道他要去哪里,而不是真的顺了时骨的意,他也不该直到九点钟才察觉到不对,如果他能再早一点,那时骨也就不会受到那么多的委屈,他也就不会疼。

他怎么可能忍心责备时骨,是他给时骨的自由太多,几乎到了放任不管的地步,才会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发生。

“我真的没想要做什么,我只是去取送给你的礼物,可是我把礼物弄丢了……”时骨哭的浑身上下都在颤抖,他几乎要崩溃,“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呜咽声响彻在房间内,闻寒洲抱紧怀里那副纤薄的,颤抖的身体,几乎要把他融入自己的骨血,时骨的哭声就像是一把利刃,扎在闻寒洲的心里,让他的心脏猛地抽疼起来。

“礼物丢了可以再买,就算你不送给我礼物也没关系,时骨,这些事情都无所谓,我不在乎,我只要你好。”

平日里一向沉稳冷漠的年长者在此刻走下了至高无上的神坛,他抱住那平日里被他无限纵容着的人,将他揽入怀中,用尽一切所能地安慰,动作轻柔地抹去他的眼泪,用手指描摹着他的脸,将他完完全全地刻入自己的骨血。

时骨的眼泪为他带来强烈的,不亚于被子弹贯穿心脏的疼痛,他一遍一遍地安慰着时骨,将他紧紧地抱在身前,用自己灼热的体温温暖着他冰冷的肌肤,心无旁骛地与他相拥,除此以外,再无任何办法。

爱让他心甘情愿地跪倒在时骨身边,也让他无能为力。

在他过去的三十多年中,闻寒洲从未失控过,他所走的每一步,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经过他的衡量和评判,但当他今晚看到那段视频时,他彻底失了控,于是他拿出那把在抽屉里尘封了七年的p229型手枪,换上弹夹,装好消音器,满心是难以压抑的怒火与愤怒。

在迈巴赫飞驰在圣诞夜里如墨的夜色中时,他只希望时骨平安,然后杀掉绑架他的人,除此以外,闻寒洲再无任何想法。

他爱时骨,胜过爱在这世界上的一切,包括他自己。

巴黎的夜色是那么温和,又是那么寒冷,冷到闻寒洲的身体也在微微打颤,他摸着时骨湿润的发丝,“时骨,没事的,都过去了,以后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我向你保证。”

可时骨还是哭,他似乎要将自己所有的眼泪都流干,把前二十年所受的所有委屈与苦楚尽数发泄而出,眼泪成了他宣泄的途径,他将自己整个人都托付给闻寒洲,在他的怀抱里浮浮沉沉。

时骨的脑海里闪过了很多东西,闪过十年前那场在他心里留下永远的伤疤与烙印的事故,闪过自己父亲在自己面前断了气的那场车祸,又闪过母亲改嫁,搬进梁家别墅的那天,梁晰言站在楼梯上,从上而下,满脸鄙视地俯视着他,仿佛在看什么可怜的动物,又像是高贵的庄园主在看自己低贱的奴隶。

他想到自己即将离开国内,飞往巴黎的那一天,粉红色的火烧云大片大片的蔓延到看不到尽头的天际,时骨耳朵里塞着耳机,坐在登机口处,透过玻璃窗看向窗外的晚霞,对自己即将开始的新生活毫无憧憬。

于他而言,在哪里活着都是一样的,他身上永远都会背负着那些沉重的,让他痛苦的东西,就像噩梦一样,缠绕在他的身边,经久不散。

那时的时骨不会想到,一年以后,他会在巴黎遇到他的教授兼心理医生闻寒洲,于他而言,闻寒洲就像是他致命的毒药,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眼神,都在引诱着他朝他靠近,又像是他的解药,帮他解开那个尘封已久的心结,治愈着他的陈伤。

在这偌大的巴黎,除了闻寒洲以外,再无任何一个人能让他沦陷,释放真实的自我,陷入情绪的旋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