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姜瑜?”
“是。”
“姜庭那个小家伙的儿子?”
“是。”
“嗯...眉眼看上去像一些,但是相貌却不像啊,看你相貌,你娘亲定然是个大美人啊。”
“阁老谬赞了。”
天河府北城区,达官显贵所居之地。
因为血河宗所导致的人祸,不少的达官显贵搬离了天河府,故而这里成片成片上好的宅院被空置了出去。
而想要住进去,如今的条件可以说是今非昔比了。
至少春节之后,能够斥入驻这一片宅邸的,除了新上任的府尹郑太平之外,就只剩下一人。
从京师搬来的周道一家。
可能是给魏渊挨了不少骂,心怀愧疚。
也可能是魏渊信赖,倚重周道这么一位老人,故而周家算是在天河府之中占地不久,但地位颇为清高的一批外来人了。
地位清高到什么程度,近些日子天河府鱼龙混杂。
就连诸葛观的府邸都只是寻常的虎豹骑巡逻检查。
而眼前这个老人府邸周围巡逻的,是龙骧营。
可想而知,周道在魏渊心中的地位。
屋子里面还点着火炉,北地终究是比不过南方,开春还是如此的冷,好在是屋里不仅有火炉,还有地龙。
这才让他这么一把老骨头好受一些。
周道浑浊的眼睛看向眼前丰神如玉的青年,这几日,拜访他的齐地门阀之人不下数百,除了几个大家族,亦或者关系足够亲近的,他全部都推却了。
可是眼前的姜瑜,他却是不能推却的。
姜瑜的名声,在齐地流传颇广,人人都知道姜家出了一个少年天才。
他身在京都之中也是有所耳闻,只是从未见过。
今天算是满足了一个小小的好奇心。
同样,在其位谋其政,他来到北地,可不是像魏渊所说的,来这里养老,或者单纯的当一个院长。
他需要培养人才,培养官吏,培养更多的寒门。
不光为了自己,也不光为了魏渊。
同样是为了自己的后代。
命格【道儒之师】的他好为人师,桃李满天下不仅仅是因为命格的影响,更有自身性格的因素在里面。
所以他对有才华的年轻人,格外的欣赏。
周道从不吝啬自己的脸面,去给这些有才华的年轻人铺路。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他的才华当真能用,当真有用。
周道身前拱手的姜瑜,淡然问道。
“你姜家的御下手段看上去一般,养出来一个干脏事的恶犬,差点把自己的命根子咬断,对此,你有什么好说的吗?”
姜瑜的心中微微一沉,深深的呼吸了一口。
吴用的事情,对于魏渊这种存在来说,只不过是一件再为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就是这件小事,落在姜瑜的身上,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差点将他的前途尽数湮灭。
如果破坏了他在魏渊心中的形象,得不到重用,那么他就只能回到朝廷,或者像诸葛黄陵一样,从南蛮等地下手了。
可是那终究不是自己的第一选择。
跟在一头蛟龙之下做事,所见所闻,都不是跟在一头勤勤恳恳的老黄牛之下能够相比的。
这是地位,权力所带来的天然差距。
他沉声说道。
“此事,罪在姜瑜,姜瑜无从辩解,请阁老恕罪。”
周道淡淡说道。
“和我说恕罪,算不上,不过你倒是个有脾气的好孩子,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
看了一眼身处风浪之中依旧沉稳的姜瑜,周道微微颔首。
“姜庭像你一样大的时候,可是远远没有你这城府,看样子还真养出来了不得了的人物。”
“阁老....”
“好了,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日后管束的严一些就是了。明日,你便随我一起去衙门吧。”
“此事...就算过了?”
姜瑜不可置信的抬头。
周道缓缓闭上了那双浑浊的眼睛,沉声说道。
“我与你姜家之间的香火情,做到如此,算是仁至义尽了。”
“日后,也莫要来拜见于我。”
“阁老...这....您。”
“好了,退下吧。”
姜瑜若有所悟,却不曾明言,只是沉稳的拱手,在侍卫的引导下退出了府邸。
姜瑜走后没多久,一道中年身影从屏风后走出,好奇的看向姜瑜离开的方向,眼神中略有好奇。
“爹。近些日子来人,你可是考核数次,多是向诸葛大人推荐,所推荐的职位也不过是一些边角官职。”
“怎么今日遇到姜瑜,却破天荒的推荐给王爷呢?”
周道淡淡说道。
“因为这小子的刀足够快,足够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
这么一说,中年更加疑惑。
“既然这般,为什么您事后要说出来断绝香火情分这种话?咱们在北地,不是更需要这种盟友吗?”
“一朝天子一朝臣,您虽然前半生名满天下,但是这些年因为偏向魏渊,许多的门生故吏和你划清了界限,这一次来北地,更是没有任何人脉可用,
此人天才,不牢牢把握在手心?
反而要竭力的撇清关系?”
周道看着自家不成器的儿子,叹息说道。
“亚夫,你来告诉你爹。”
站在门口处的一道魁梧侍卫转身,露出一张方正威严的国字脸。
两道英眉直插云霄,一双虎目炯炯有神。
听闻此言,侍卫跨门而入,先是拱手行礼,而后沉声说道。
“阿爷想要撇清齐地门阀和我们之间的关系。”
中年人还是不解,周道却懒得理自家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子,闭上了眼。
年轻的周亚夫继续说道。
“在如今的北地,阿爷在南人心中的政治声望和地位之清高丝毫不逊于在南方当次辅的时候。”
“所有自齐地而来的门阀,南下的官吏,有意无意都会朝着阿爷靠拢,把阿爷当做中心轴,去谋划更多的东西。”
“官位,权力,财富,乃至王爷的信任。”
“但这些对周家来说,是祸非福。”
“为什么?人脉多,权力大,这不是一件好事吗?”中年人更加摸不着头脑。
“因为王爷不允许。”
周亚夫毫不客气的说道。
“撇清所有关系,一心办好自己的事,这是万全之策...至于其他的,多说无益。”
“父亲,您还是莫要关心这些有的没的,管好家中便是最好的事了。”
“你这兔崽子!”中年人骂骂咧咧的走远。
却见周道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疲惫。
“诸葛观成了龙骧营副将了,给关内门阀开了口子,给了兵权。”
“理应会有北地人入政,亦或者有北地人占权?”
“那么你猜北地武将会有什么人入政?你入亲卫营这几天,可曾知晓虎豹骑中有什么文武双全之人?”
周亚夫缓缓摇头。
“未曾听说。”
“王爷隐藏的真深啊。”周道叹息了一声,随后释然一笑。
“管他呢,我教好我的书便是了。”随后瞥向周亚夫。
“我死前可以看管着你这个不着调的爹,死后可管不住了。”
“说起来,你爹我和年轻的时候很像,一样的不着调,好赌。”
“可是你爹,还是不如我聪明啊。”
“我赌对了,跟对了人,周家如今的一切,大多数都是跟着魏渊蹭出来的,可是你爹...不提也罢。”
“如果有天我老死,家中又没人能够管得住你爹...”
周道的声音冰冷,却带着滂沱的杀气。
“那就杀了他。”
“总不能因为他一个人,害的我周家满门沦丧才是。”
今夜无风,却在周亚夫心中掀起千层浪。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为,家,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