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
定王李泰浑身不安,身为长子,他自觉不能退缩。
于是,
他上前一步,沉声说:“本王也十分期待能与叶护可汗一会猎一场……”
哗!
嘶……
全场一片惊讶,许多朝臣心里佩服出来:李泰果然是硬的!就是不能示弱啊!
然而,
齐利眉宇间却十分不屑,淡淡说:
“哦?会猎?”
“待到秋高气爽,鸿雁南飞之际,定王殿下必能得偿所愿!”
他故意把“鸿雁南飞”四个字说得很响亮,言下之意,自然是嘲讽李泰昨日根本没本事射大雁,还谈什么会猎?
哗……
全场被挤兑得哑口无言。
不仅李泰面色铁青,就连许多大乾官员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大殿上的气氛,瞬间又紧张了几分。
但就在这时,
一直非常苟的杨忠,忽然从队列中站出来,含笑对齐利说:
“是啊……”
“届时席地饮宴,王子亦必能一快朵颐。”
杨忠这话,就是讽刺昨日齐利在饮食之道上输得很惨,丢了颜面。他还故意把“席地”二字强调了一下,自是嘲讽北胡人不懂文明饮食。
啊?
你?!
齐利一下脸色胀红,一下子想起来昨天吃盲盒宴,那卷油淋猪皮,还有那根大葱,一下子尴尬无比。
“噗嗤!”
不知是谁先没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
紧接着,
整个大殿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哄笑声!就连御座上的李庆,也是一时没有忍住,转过头哈哈直笑。
这?
一片哄笑中,北胡使团众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如同猪肝一般!
阙勤不断摇头,心想——
昨日莫名其妙就输了……
将来一定成为几代人的笑柄啊。
一时间,无数道敬佩、好奇、探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队列中那个依旧不动声色的骏王李然身上。
幸亏有他啊……
否则今天就要被北胡人蹬鼻子上脸了。
而此时,
陆德言心中却暗叫一声——
糟了!
被老杨这狐狸抢先了!
这话本该是我说才是啊!
还是慢了半拍。
……
这时,
齐利恼羞成怒,又上前一步,显得咄咄逼人,大声说:“陛下,父汗另有国书一封,呈于陛下!”
哗!
全场又一下安静下来。
来了!
李庆心中一凛。
萧羽、杨忠、陆德言等人也是心头微沉,知道今日真正的戏肉,才刚刚开始。
李庆深吸一口气,淡淡说:“叶护可汗太客气了,大乾与北国,世代交好,何须如此繁文缛节。”
他这是不想接。
谁都知道,这国书里,绝不会有什么好话。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然而,
阙勤太师却像是没听懂李庆的婉拒,直接从袖中取出一卷羊皮,当廷展开!
他根本不给李庆拒绝的机会!
“万王之王叶护可汗谕……”
阙勤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带着北地特有的傲慢。
他先是历数了北国如何吞并了西域的加尕斯部落,如何厉兵秣马,军威远播,威服四境,国势蒸蒸日上,带甲已有百万云云……
听到这里,大乾群臣已是面露不屑。
吹牛谁不会?
可接下来,话锋陡然一转!
“上国雄踞北漠,俯瞰中原,实乃天命所归……”
“大乾国主,若能识天时,明时务,择良辰吉日,遣使北上朝觐……”
“上国感念诚意,必不吝恩赏,允尔等永为藩臣,岁岁平安……”
啊?
什么?!
遣使朝觐?!
永为藩臣?!
这已经不是暗示,这是赤裸裸地要将大乾纳为其附属国!
“放肆!”
“大胆狂徒!”
“蛮夷安敢辱我天朝!”
“陛下!请诛此獠!”
轰!
整个皇极殿瞬间炸开了锅!
无数文臣武将怒发冲冠,指着阙勤破口大骂,更有性情刚烈的武将,已经按住了腰间的刀柄,若非御前侍卫阻拦,恐怕早已血溅当场!
而李庆和身边的萧羽、杨忠、安国仁、陆德言等人,却只能无奈叹息——
若非昨日骏王府那一番匪夷所思的“款待”,让北胡人吃了大亏,心生忌惮……
恐怕今日阙勤念出来的,就不是这封看似劝降、实则试探的所谓“国书”。
而是——
战书!
这份国书虽然狂悖无礼,极尽羞辱,但终究只是言语上的挑衅,是想在口头上占尽便宜,说明他们暂时也不敢贸然动手。
于是,
整个朝堂上的喧嚣,在李庆和大臣的沉默之中,渐渐归于沉寂。
殿内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御座之上,等待着皇帝的雷霆之怒。
然而,
李庆只是淡淡一笑:
“烦劳太师,收了……”
啊?
群臣一下哑口无言——
收了?
如此挑衅,竟然收了?
阙勤被这平静的语气弄得一愣,下意识地点点头,心想:这个景裕帝毕竟不是一般人,能屈能伸之辈啊……
这时,
齐利却志得意满,再次上前,朗声说:“父汗尚有一物相赠陛下……呈上来!”
身后随从捧上一个狭长的托盘,上面覆盖着明黄色的绸缎。
齐利亲手揭开绸缎。
唰!
一道刺目的金光闪过!
托盘上赫然是一支纯金打造的箭矢!
箭身光滑,箭头锋锐,尾羽处镶嵌着细碎的宝石,阳光下熠熠生辉,透着一股冰冷的杀伐之气!
金箭!
以箭为礼,其意自明——
武力征服!
这比刚才那封国书,更加直接,更加嚣张!
大殿内,刚刚平息下去的怒火,再次被点燃!群臣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
啊?
这时,
李庆也心头一颤——
按照礼节,对方赠礼,大乾理应回礼。
可对方送的是箭!
若要回礼相当,大乾也必须回赠兵器!
而要回赠兵器,那便等同于接受挑战,也就是说:两国可以交战了……
可如今,大乾北境尚未完全准备妥当,绝非开战的最佳时机!
不回礼,便是示弱,丢了大乾颜面。
回礼,又正中对方下怀,将大乾逼入被动。
好一个两难之局!
呵呵,
齐利、阙勤相视一笑,心里同时想到了叶护的话——
李庆性子偏激!
说不定就会被激怒了,而一旦激怒应战,我北胡就大占上风了。
然而,
就在这剑拔弩张,几乎凝滞的空气中。
李庆却忽然笑了。
他缓缓站起身,走下御阶,来到那托盘前。
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捏起了那支沉甸甸的金箭,仔细端详着,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好箭!”
“金光闪耀,锋芒毕露,果然是好箭啊!”
“齐利,回去告诉我叶护兄弟,待朕事了,一定北上塞外,与他会猎一场!”
唰的一下,
他拂袖转身,大步走上龙椅,摆了摆手。
太监高呼:
“退朝!”
齐利、阙勤面面相觑——
这李庆竟然如此能忍?
而大乾群臣顿时面上无光——
这场挑衅,我大乾终究还是输了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