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格非无奈道“此番远去,必然是多处奔波,齐州,密州,莱州,登州,带上妻儿有诸多不便,更何况京东路患灾,多流民氓蚧,并非善处繁华之地。”李格非停顿片刻又无奈的道“非吾不愿意带上妻儿,而是甄儿根本不愿随我去外地。毕竟人儿远行,哪里有家中安生。”
王贺之无奈的道“如此,且当奈何?吾也不知如何改观甄儿的看法,若不然吾且去你府相探,疏导一下甄儿,顺道也瞅瞅儿女!”一想起李格非的一双儿女王贺之便开心了起来。
李格非急忙谢曰“还是叔父懂小婿之困,那就有请叔父为甄儿早作开解,无论结果于何,都且让她不作生气。”李格非现在也正是屈下脸面哀求王贺之,果真是男人为女不惜……李格非急忙为王贺之斟上一盅酒,以示敬意和谢意。这王贺之毕竟是长辈,自家的侄女(婿)有事,也是当仁不让的调停,算是情理之中吧。
于是二人正互敬了若干杯,若干壶。两个男人相见,能有多少般话儿都在酒里面了,这若干壶的汴京酒儿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时辰之后,二人便已经酩酊大醉,不过好在李格非今日带一下人同行,那下人见状,只得唤来马车,请求店家小二将二人抬上马车,径直往李府而去。
你道是觉得这王甄儿看到此二人之状,是应该高兴呢?还是应该生气呢?呵呵,你且去问问你周围的朋友,当女人看到自己的男人喝的不省人事之后会将会如何?
王甄儿看到李格非如此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可是回头一看马车之上,居然还有一人,便是自己的叔叔,心中更加气愤,自己喝酒也就算了,还要带上叔父。
酩酊大醉的二人被王甄儿和下人拉到屋内。看王贺之的情形,要其自行返回大相国寺已经不可能了,所以只能将其留在李府暂住,待酒醒之后且自行离去,王甄儿暗自如此打算。李易安看到父亲和叔公如此大醉,她的内心感受是否一样呢!呵呵,她当然不像王甄儿那般的生气,毕竟,此时的李易安对父亲饮酒论事不仅习以为常,还会觉得个中买醉的情愫更是虚张,若能成此一章,便也是人间乐事。不仅如此,她还时常的打开父亲的酒壶,饲鼻一闻,那酒香真是沁人心脾,也乃甘愿一尝。是的,她就是偷偷的拿着父亲的酒壶闻且尝之,是故且有“残酒,残酒,嗅得一身满袖”。
王甄儿用力的扶正李格非的身体,让其能舒坦的躺在床上,嘴里却恨恨的骂道“你这厮真是个粗糙的汉子,难为你还是读过圣贤书的人,却如此不顺人意,真是毁坏伦常。”
李格非或许听得了王甄儿的骂声,嘴里不停的嘟囔着什么,但是外人哪里能听得清楚,不过是些酒醉的胡言。
王甄儿又让下人将王贺之扶起平躺在床上,这或许是这叔侄二人头一次躺在同一张床上,在所有宋书里也没有见到过这种描述,不过这里就不再描述李格非如何和王贺之躺在同一张床上。
王甄儿听着二人极重的喘息声,心中暗自不满,表情也是紧锁,他人看之自然也能明白半分,是呀,自己的男人如今醉成这样,谁人能不气呢?
李易安见得王甄儿不高兴,急忙前来劝慰,“娘亲,父亲这样已经不是第一次,勿忧也,待到明日,自然醒来。”
王甄儿半骂道“等他自然醒来,早过了时辰,朝廷刚刚委派他为京东路安抚使,没想到便是如此不谙身份!”
李易安道“父亲与叔公极少单独在一起饮酒,今日能在一起,定是有其他原因,或是有诸多不快呀!”
王甄儿却似骂声道“男人也,高兴了要喝酒,不高兴也要喝酒。人言,酒中似神仙;我言,醉中如闲泼。”王甄儿只是随着性子描述了一番,本以为李易安不会在意,可是!
李易安接话道“世人也,高兴了要喝酒,不高兴也要喝酒,只不过是借机喝酒罢了。酒能兴身,也能解愁。叔公之酒乃是对饮,可是父亲之酒却是万千愁绪呀!”
王甄儿大骂曰“汝父何来万千愁绪,世人皆因升官而庆,发财而横。他有何愁对酒。”
李易安道“父之愁绪,不在官,而在你!”
王甄儿却问道“何以在我?”其实王甄儿当然知道这是二人怄气的结果。
李易安回复道“父在世五十载,在官三十载,浮浮沉沉。此番得实官,不是那种虚妄之职,本是绝妙,可惜却困于家眷难通,能不惆怅吗?”
王甄儿问曰“此乃何意?”便作生气状,又骂道“汝乃混球,居然敢责之汝母!”
李易安道“许久以来,只要爹爹仕途有所变更,不论是升迁还是罢职,娘亲都乃不高兴也。娘亲之思,在于安逸,愿天下太平,愿诸事无恙。可是爹爹在人生之中则变数万千,故而两相不契合,便是忧从中来。不如离婚算了!”这孩子说话真是大胆。
王甄儿道“人小鬼大,说得像真的一样,那当如此才能解此忧愁?”
李易安道“父之愁,在于母之不顺。父已天命之年,各项感受大不如前,如若不能顺遂心意,将来必然心力亏损,伤肝毁脾,所以吾以为父入山东,母应高兴且顺应之,便能使其顺遂。”
王甄儿问道“那如何使其顺遂?”
李易安道“父亲担当京东路宣慰使,此乃人生大事,既然父亲且去,我看吾等全家也当跟随,且解父母相思之苦,更可在山东路上有更多补益。”
王甄儿疑问且道“全家都去山东?”王甄儿思量片刻后急忙骂李易安道“我看是你想去吧?你这小儿,不知人行路难,山东数千里路,说走就走,你以为你是神仙吗?”
李易安好似被母亲戳穿了心思,急忙大叫道“好啦!我还有文章没有温习,我要走了。”说完急忙溜了,李易安说是去温习文章,我看不过是借机溜出这旋涡,果然也是个聪明的人儿。
李易安的话好似有心,又似无心,王甄儿也记在心中,其便彻夜长思,这些年儿,似乎每一件事自己和官人的心思都不一致,每每这样就耍起了小姐脾气,官人就累积万分愁绪,岂不是为难他吗?于是王甄儿决定这一次随官人往山东。
第二日一大早,倒是王贺之先醒来,因为他不过是个陪酒的,所饮之量不会超过李格非,见到王甄儿和李易安等人,诧异之。
王贺之急忙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王甄儿急道“你还知道在这里呀!只怕是食尚居的酒儿都让你二人饮尽了。”
王贺之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而后揉揉眼睛对王甄儿道“甄儿呀,我昨天没给你添麻烦吧!”
王甄儿假装不满且道“当然有麻烦,你看我这小小的李府同时要招呼两个酩酊大醉的人儿,能不麻烦吗?”
王贺之歉意道“既然这样,那我且送你几壶好茶,以表歉意!”
王甄儿急忙回道“唉,别!叔父之茶还是留着你自己享用吧,我李府可受用不起。”
王贺之道“甄儿别闹,叔父又不是外人,”这叔侄二人虽然差着辈分,但是年龄却差不了几岁,也算是共同长大的玩伴,故而像是油嘴泼皮的少年之交,自然各自打趣嘲弄,王贺之又惋惜道“何以拒叔父之礼,要知道我茶庄的货品可是我花大价钱从会稽千丈幽谷进贡而来,一般人我都不给。”
王甄儿边忙边拒绝道“既然这么贵,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别让人觉得我在觊觎你的钱财。”
王贺之接话“甄儿又是胡说!”王甄儿却是自顾自的走开了,也不理这叔父的几多言语,留得李易安在一旁扶着桌子咯咯直笑。
王贺之望向李易安,温声呵斥且道“丫头,你笑什么,叔父可是会打人的。”
李易安也不害怕,便似要作接招的手势。
王甄儿又端着碗儿走了进来,正在准备早饭,对王贺之道“什么,你还想打人,这是在李府,又不是王府,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小时候可没少遭父祖打骂。”王甄儿一边说一边摆设碗筷,便又转头示意李易安道“快去把你爹爹叫醒,我们要吃早饭了。”李易安则蹦蹦跳跳的去叫爹爹了。
王贺之一直惦记着要帮李格非劝说王甄儿一事,此时屋内无人正好言说此事,王贺之便问道“甄儿,听说文叔要去京东路做大官,可喜可贺呀!”
王甄儿满不在乎的道“什么大官,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又不是没做过官儿。”
王贺之一语被王甄儿塞了回去,可是他不死心呀,于是又便直说了“李文叔昨日找我,说你对此事愤愤不满,要我劝你勿动肝火,大家以和为贵。只有家庭顺遂朝廷才顺遂,天下才能顺遂。”
王甄儿假装不知情道“谁说我要动肝火了,是我官人说的吗?你且莫要作破坏我等夫妇感情之事,若是不然,此后休想再入我李门。”王甄儿停顿片刻又道“不仅不准你入我李门,我还得去告诉父亲不让你回家,你以后就在你的茶庄过活!”
王贺之急忙闭嘴作鸦雀无声状。
片刻之后,李格非垂头丧气而来,见到诸位也是心不在焉,看到穿着并不整齐的王贺之诧异且道“叔父如何在我家?”
王贺之向李格非挤眉弄眼的,不知道想表达啥。
王甄儿回复道“是你昨日与叔父在食尚居饮酒,醉的不省人事,被下人用车马拉过来的。”
李格非假装无辜道“昨日我与叔父饮酒了?”
王贺之惊诧李格非这健忘的是不是脑子坏的了,还是故意的,隔日的事情便忘得一干二净了。待王甄儿出去后,王贺之急忙凑近李格非并悄声跟他讲,“昨日之事,你且忘得一干二净了?”
李格非还想假装不知道,不过看到甄儿不在屋内,低声问王贺之道“昨日非之所求,叔父有在心吗?”
王甄儿又进来,阻止了这二位的悄悄话,王贺之挤眉弄眼的“难以启齿”,于是大家开始吃饭。
吃完早饭后,王贺之急忙向李府各位打招呼,然后灰溜溜的走了。
李格非见王贺之离开便对甄儿道“甄儿,京东路宣慰使一事,为夫需要尽快履职,以免误了官期。如今只能委屈你和安儿、迒儿在汴京城稍作数月。为夫一有时间便回来看望汝等。”
王甄儿急忙道“哦,你还要回来看望我等,这绵延千里之地,一来一回,岂不耽误时辰,你就没打算带上我和孩儿?”
李格非以为王甄儿是在试探自己,于是便道“此去千里,舟车劳顿,是疲了夫人和孩儿。”
王甄儿又似有骂声道“哦,你这样说,是不是不想让我母女随你而去。”
李格非方才觉得王甄儿是认真的,急忙结结巴巴的回应“不是..只是..”
王甄儿道“什么不是只是的!有妻儿在侧,你作宣慰使也好宣慰我等安心。”
李格非不知说什么好,便只能答应。
可是王甄儿还有话说,“此去山东,我还想带上唐夫人母子?”
李格非急忙道“甄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为夫都听顺夫人的。”
王甄儿高兴且道“还是官人懂我心意!”
李格非不解又问道“此番为何要带上唐夫人母子?”
王甄儿只得如实说昨日唐夫人而来的实情。
李格非叹息道“唐将军久在边关,真是委屈了唐家母子,唐迁也失所父爱,如今在汴京我行我素,是该好好管管了。”
王甄儿叹息道“唐将军久不在汴京,吾等自应该多照顾一点,不能让抛家舍妻的将士寒心。”
二人越说越激动,势必是要将唐夫人当作自家人来看待,更何况李格非与唐国昌相交多年,李格非正有意将李易安许配给唐迁,如今正好乘此良机调教一下唐迁,也好让李家二老嫁女心安呢?毕竟总看重唐国昌的地位也显得李门眼目短浅,唐迁自己的品行和才能才是最应该考量的。未来两个人过活,如果唐迁不识时务,不近人情,这李易安啊,嫁的也不那么舒心。
李格非准备也快,仅仅一天功夫也准备停当,唐夫人带着唐迁赶来。只是众人观之,好似只有唐迁一人要去,而唐夫人却不似有去的痕迹。
王甄儿见此情形,急忙问道“唐夫人,如今为何呀?”
唐夫人急忙回曰“我老婆子身体又不好,郎中说需要静心养性,我就不去山东奔波,一来可以在汴京养病,二来也少给李大人添麻烦,三来……”还未言毕,就听得其咳嗽了数声。众人急忙上前安慰,唐迁也顺势搀扶母亲。
唐夫人委屈且抱歉道“我这身体,不适远行,还请李大人能带我迁儿出去见一下世面。”
唐迁急忙安慰唐夫人道“母亲,我本就从外面来,何须再出去见识一下,我就在汴京伴你左右。”
王甄儿和李格非也急忙劝说道“是啊,唐夫人,迁儿已经长大懂事,不如就留在你的身边照顾。”
可是戚氏不允,留唐迁在汴京只会让其和那些纨绔子弟胡搞,只有跟随李大人才能有所长进,唐夫人斩钉截铁的对唐迁说,“不许!你还是随李大人出去见见世面,我在汴京城自有下人照看。”
没办法,各人皆抵不过唐夫人的执拗,唐迁只好随了自己的母亲。
话说李格非越见这唐迁越喜欢,虽然不知道他在汴京城搞“轩辕门”具体是什么把戏,可是看他仪表堂堂,身段魁梧笔直,正是一个好人的苗子,虽然文采不行,可是身形基础犹在,只要稍加提点,便可成大才,李格非正是越想越喜,于是其私将唐迁划作贴身侍卫之列,时刻观察其言行。
匹马已经准备停当,就剩启程了,王甄儿和唐夫人言语姐妹情深,是要保重。李格非则在检查马匹行囊,李易安和李迒早早上了马车,随行的还有马夫和朝廷安排的几个侍卫。
李格非示意出发,戚氏上前正似眼噙泪水的对唐迁说,此去山东,山高路远,莫要给李大人添下诸多麻烦,也许顺道,可去历城看看老宅,汴京之事,勿作念想,此去好生学习,将来也好考个功名。
唐迁涕泪而辞曰“娘亲一人在汴京城可要多保重呀!儿行千里,心在此处,时刻惦念着娘亲。”
唐夫人回应道“我在汴京有诸多下人侍候,只盼你爹能早日归来,你去勿忧!”
李格非顺势走到唐夫人跟前安慰道“唐夫人放心吧,迁儿我自当视如己出,一切应许之物必是停当。”而后又对唐迁说,“我已经招呼王贺之多多前往唐府照看,且勿忧也!”
于是众人出发,唐迁不坐马车,却上马与侍卫同列,果然是少年茁壮。
唐夫人在李府门前远远的望去,只待李格非等人消失在尽头,自己方才离去。
众人走了半天,已近天晚,李格非坐在车夫旁边,急忙呼唤众人“且慢!”
众人的马步渐渐的慢了下来。
李格非道“此去山东,路途遥远,诸位辛苦了啊,今晚我等寻觅一客栈休息,李某请诸位饮酒作乐!”
众人纷纷谢之“李大人高义!”
李格非又示意唐迁靠近之。
唐迁勒马凑近,李格非说道“迁儿如今相貌堂堂,真不愧是将门之后,想来初见乃在历城,还仅仅只有四岁,如今却已经天庭饱满,身姿且壮!”
唐迁谦虚的回道“李伯伯过奖了,迁儿不过是汴京城一介氓流,何能让李伯伯如此看重?”
李格非道“这十几年来,吾和你虽然只在几步之遥,可是却因忙于公事,甚少闲聊,今此同行山东,当更近心思也!”
唐迁也歉意道“李伯伯文采斐然,为国效力,自然是百口皆忙,忘了我也属正常,不必介怀。”
李格非道“唉!且不要这么说,吾与汝父乃算是生死之交,你亦是吾儿,我当保你功名才是。”
唐迁道“功名与我如浮云,我更在意匹马长枪入关西杀贼寇。”
李格非则尴尬的笑道“小小年纪,志向不凡,只是匹马长枪只一人之力,汝当有御万人之能,才好为国效力!”
唐迁道“我明白,李伯伯只是想让我先学书文,再作武功。”
李格非点头默然,而后又道“你是唐将军和唐夫人心血,唐将军不止一次请求我照料你俩母子,李伯伯也是惭愧,年来俗事侵扰,未能相扶相助于你。”
唐迁且笑“弃文从武,乃受爹爹启发,与李伯伯无关。”
李格非劝说道“汝且不知,汝父从军实属无奈,一生功名皆用性命博取。唐将军曾今也是当朝举士,受王公恩泽,成书笔状仕。如今执刀指剑,只为这半生虚名,汝还年轻,今日始行,犹未晚矣!”
若是一般人说教,唐迁肯定不愿意听的,可是李格非的教诲,唐迁还是敬重三分的,于是敬而言道“今日受母嘱托,自然会虚心像李伯伯和李伯母求学!还望李伯伯不吝赐教!”
李格非满意的笑言“那就好,那就好!”
谁知在马车之中的王甄儿却不耐烦的说道“官人,你就直接说了吧,‘你要把易安嫁给他!’。”
李格非急忙呵斥王甄儿道“胡闹!我正在跟迁儿议论文章,你插什么嘴!”虽然李格非语气生硬,但是外眼人都能看出,王甄儿的话正是李格非的心思,真是神助也。
众人也都心似明镜,李格非见众人送来微微艳羡和祝愿的目光,心里自是高兴,但是也不能表现声势虚张,于是李格非又转而问曰“此番见得汝母,身子骨大不如前了,其乃若何?”
唐迁回应道“娘亲早年随父奔波,劳心劳力,如今又为我不肖担心,故而心力交瘁,脸色异常,迁儿也是担心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