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总舵那边来的信？”
墨藏锋看着云千重手里的信笺，眼中止不住的好奇。
虽说墨藏锋年少老成，但终归还只是一个孩子。
“少主若是感兴趣不妨看一看，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要不说与外人听就好。”
言罢，云千重就将手里的信笺递给了墨藏锋。
“多谢护法。”
墨藏锋年纪虽小，但为人还算和气，并未依仗教主父亲的威势作威作福。
相反，他对每一个教众都很客气。
然而，这一套在古神教是不管用的。
古神教之所以被人称之为魔教，不是没有原因的。
面对现实的利益，别说是那些小恩小惠，哪怕是妻子儿女也是照杀不误。
就如云千重。
他真的爱北堂绾绾吗？
北堂绾绾真的是天道盟的细作吗？
所谓的一时激愤误杀爱妻，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当墨藏锋看过信笺上的内容后，脸上满是大为震惊的表情。
他不可思议的看向云千重，结结巴巴的问道：“护法，这赵羽清不会是天道盟盟主吧？”
“少主认为呢？”
云千重似笑非笑的看着墨藏锋，并未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
墨藏锋闻言，当即若有所思的回答道：“天底下或许有很多个赵羽清，但能与护法有信鸽作为联络的，估计也只有天道盟盟主了。”
说到这里，墨藏锋微微一顿，随即看向云千重，不解的问道：“只是让藏锋不明白的是……我神教与天道盟乃是死敌，护法怎么会和赵羽清有联系呢？”
听了这种幼稚的问题，云千重心中哭笑不得。
看来自己对墨藏锋还是太高看了，那看似年少老成的外表下，心智依旧不够成熟。
难怪！
墨青锋会将此子安排进拜火堂。
“少主，可知赵羽清的来历？”
云千重并未直接回答墨藏锋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
墨藏锋闻言，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赵羽清乃是海外遗民出身，师承于一代奇人幽谷客。后来，他曾于武林大会之中击败了天道盟前任盟主鬼哭子，最终在大光明寺的支持下成为了现任盟主。”
说到这里，云千重大有深意的问道：“云某这么说……少主可明白了？”
“护法的意思是……赵羽清与佛宗道门不是一条心？”墨藏锋闻言，当即一脸若有所思的说道。
“何止不是一条心？几十年前，双方可是斗得你死我活。”云千重先是冷笑一声，随即又缓缓说道：“当初，赵羽清从鬼哭子手中夺走盟主一位，本就大大得罪了道门魁首玉虚宫。后来，赵羽清又同大光明寺闹翻，彻底恶了佛宗。若非他迎娶了南宫世家嫡女，别说天道盟盟主一位坐不稳，他早就被人斥为邪魔外道了。”
“可是这与护法……恩，护法怎么会与赵羽清有所往来的呢？”
墨藏锋轻咳一声。
他本来是想问两人是怎么勾结到的一起。
但碍于自己的身份立场，他又只好换了一套说辞。
“自然是各取所需。”云千重不以为意的说道。
“各取所需？”
墨藏锋闻言眼皮一跳，心中顿时有了一个猜测。
“少主可知云某是怎么在不到三十年的时间里重新收复云景诸州的吗？”
云千重看向墨藏锋，脸上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难道是赵羽清？”墨藏锋心中一动，当即试探着问道。
“正如少主所想。”云千重笑着点了点头，道：“他借我之手清除异己、巩固权利。我借他之利收复失地、开疆拓土。这些年下来可谓是合作默契各取所需。”
墨藏锋听了云千重的解释，心中顿时一阵无言。
他没有想到几十年前的正邪两道魁首，竟会在暗中做出这种事情。
一时间，墨藏锋都分不清谁是名门正派、谁是歪门邪道了。
“难道这些年下来，就没有人怀疑过吗？”墨藏锋好奇的问道。
“事后自然是有人怀疑的，但他们拿不出确凿的证据，又能拿当时的赵羽清如何？毕竟，此人终归是天道盟盟主、人仙九劫高手，再加上同门师弟马怀空相助又得南宫等世家支持，他的羽翼早已丰满，纵使道门佛宗……一时间也奈何不了他。”
“原来如此。”
听了云千重的解释，墨藏锋当即恍然。
随即，他晃了晃手里的信笺，开口问道：“依护法之见，此行……那赵羽清有何目的？”
云千重闻言，微微思忖了片刻，随即就回答道：“若是我猜的不错，应是为了云州一事。”
“云州？”
墨藏锋闻言一愣，显然没有料到赵羽清会为了云州一事找上云千重。
“不错，云州毗邻大河，战略地位极其重要。一旦天道盟拿下云州，就相当于在北境多了一个桥头堡。如今，云州遭逢天灾，正是人心思动之时，天道盟若是打着拯救苍生的旗号，云州……我们很难守住。”
云千重目光深邃，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意。
墨藏锋闻言，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深知云州的重要性，也明白赵羽清此举的用意。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位天道盟盟主竟然会如此直白地表达出对云州的觊觎。
“那护法打算如何应对？”
墨藏锋看向云千重，眼中满是询问之意。
“既然他想要，云州给他就是。”
说完这句话后，云千重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墨藏锋见状，眼中闪过一抹不解。
他本以为云千重会采取什么策略来对抗天道盟，却没想到云千重会如此轻易地放弃云州。
“护法，这……”
墨藏锋欲言又止，他实在不明白云千重此举的用意。
云千重似乎看穿了墨藏锋的心思，缓缓开口解释道：“少主不必多虑，教主早有安排。那赵羽清想要云州，就让他拿去好了。不过，他日后能否守得住，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墨藏锋闻言，心中微微一动。他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但又不完全确定。于是，他决定继续追问下去。
“护法，您能否再详细解释一下您的打算？”墨藏锋很是客气的问道。
云千重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端起茶杯轻啜一口，似乎在品味着茶中的韵味。
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少主可知如今的云州对我神教而言……像什么吗？”
“像什么？”
墨藏锋闻言，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
云千重轻轻放下茶杯，目光深邃地望着窗外，缓缓说道：“如今的云州，对我神教而言，就像是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鸡肋？”
墨藏锋闻言，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云千重点了点头，继续解释道：“云州地动，百姓流离失所民生凋敝，此地早就成了一个烂摊子。神教若想将其治理如初，不花个十几年时间，基本很难做到。但若是置之不理，定会丧失民心，对我神教未来不利。但若是此时天道盟夺走了云州，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与我神教无关了……”
“难道天道盟会看不到这一点吗？”
墨藏锋眉头一皱，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云千重闻言顿时失笑，摇了摇头解释道：“这一点他们自然清楚，但少主你却忽视了一点。云州在我神教手里，天道盟得不到任何好处。可一旦拿下云州，再怎么样……他们也能搜刮出一定的油水。这里面的区别可是很大的，更何况人口本就是一种资源。”
“可是这样下来……会死上很多人。”
墨藏锋仿佛看到了一片尸山血海，顷刻间心中愈发不忍。
“小民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区区小民，何足道哉？遍观史书……又有谁真的会在意小民呢？”
云千重摇了摇头，颇为感慨的说道：“人啊，终究是要靠自己，别人，是永远都靠不住的。只有自己手里握有真理，那才是真正的真理。一旦真理握在别人手里……那只是冠冕堂皇的说辞罢了。”
“护法和父亲不是常说民众才是神教的基础吗？可为何此时却如此……”
墨藏锋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云千重挥手打断。
“此一时彼一时，云州的窟窿太大了，神教百年积累都未必能将其填满。更何况，这其中还有很多份属于教中高层，少主觉得那些人愿意拿出‘自己’的东西来救济灾民吗？所以，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等？”墨藏锋不解的问道：“等什么？”
“自然是等云州的百姓死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云千重一脸冷漠的说道：“到了那时……我神教自会出兵，吊民伐罪，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听到这话，墨藏锋的小脸顿时气得通红，当即就怒声说道：“护法这么做就不怕遗臭万年吗？”
“遗臭万年？少主说笑了。”云千重摆了摆手，冷笑着说道：“史书是写给后人看的，而书写史书的笔却握在我的手里。如果真有遗臭万年的那一天，那就只能说明我输了、神教败了，如此而已。”
“父亲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墨藏锋看向云千重的眼神充满了厌恶。
他没有想到人竟会如此的没有底线。
那看似华丽的外表下，隐藏着的尽是恶臭。
“是吗？”
云千重讥讽的看了墨藏锋一眼。
墨藏锋见状，心中顿时气急。
其实，他十分清楚，云千重之所以敢这么做，十有八九是自己父亲默许的。
他很了解自己的父亲。
那人做任何事……都不愿意脏了自己的手。
然而，正因如此，他才想改变些什么。
沉默了许久，墨藏锋十分认真的说道：“我以神教少主的身份，征调你手中所有的钱粮。”
云千重听到这话，顿时就笑了，“少主可知云某手中有多少钱粮？”
“我看过账簿，你手中当有八百万石粮食以及两百五十万两白银。”墨藏锋板着脸说道。
“少主好记性……不过却是说错了。”云千重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云某手中只剩不到六百万石粮食以及不足两百万两的银子。”
墨藏锋听到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质问道：“怎么就剩下这么多了？粮食我可以理解，但银子呢？还有两成的银子去了哪里？”
不待云千重回答，墨藏锋当即喝止住马车，命人找来了朱无命。
“少主，有何吩咐？”朱无命骑在马背上，一脸谄媚的问道。
“我问你……军中用来赈灾的钱粮还有多少？”墨藏锋板着脸问道。
朱无命听到这话，心中顿时一慌，悄悄瞥了云千重一眼后，当即就镇定自若的回答道：“回少主的话，军中用来赈灾的钱粮还剩五百六十万石粮草以及一百七十万两白银。”
“什么？一百七十万两白银？”墨藏锋听到就只剩下这么点银子，当即就咬牙切齿的质问道：“现在还不曾抵达云州，剩下的银子都去了哪里？”
“少主，这都是正常损耗。”
朱无命开始解释起来，各种特殊的词汇张口就来，听得墨藏锋一头雾水。
在说了半个时辰之后，朱无命半是揶揄的说道：“少主若是有不懂之处，大可询问护法。属下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叨扰少主了。属下告退。”
墨藏锋闻言，心中暗恨，当即威胁道：“此事我一定会向父亲汇报。”
然而，朱无命听了，心中却是一定。
因为他很清楚，只要自己完成了任务，些许细枝末节教主是不会追究的。
“少主自便。”
朱无命撇了撇嘴，随即就纵马离去。
说实话，这一次要不是云千重亲自坐镇，朱无命敢断定这批钱粮十有八九根本进不了云州。
哪怕是进了云州，到时候钱粮还能剩下一两成，就已经算是押送之人良心发现了。
见墨藏锋一脸难看的样子，云千重端起茶杯悠然自得的说道：“少主现在可明白了？这世上的事情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否则的话，教主早就一统天下了。”
（ps:或许有读者认为主角和朱无命等角色对墨藏锋不够恭敬，这不合理，但将他们各自代入太子、丞相、大将军等角色看就能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