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婷婷从口袋里掏出被揉成一团的卷子想砸到三爷爷身上，可她不敢，于是一旁的林国栋便成了完美的受气筒。
“……”林国栋眼疾手快地接住不成样子的纸团，在赵婷婷愤怒的眼神里慢慢拆开。
“谁家招工考试会考细操啊！我又没下过车间。”
赵婷婷委屈极了，讲道理凭什么别人考的是政治数学生活常识，这里却考的是原材料组合搭配冶炼温度啊，招个后勤的题目弄这么难就是故意不让她进来上班的。
她下午拿到卷子时人都懵了，辛辛苦苦背了好几晚的答案一个都用不上，白瞎了她花时间弄来的其他厂子的招工试卷不说，还只比第五名少一分，这让她过几天怎么回学校见人啊。
一想到曾经信誓旦旦的说工作岗位手拿把掐的自己，赵婷婷恨不得有条地缝可以钻进去。
小心展开试卷的林国栋在浏览完她写下的答案后忍不住地摇头，看样子这孩子是没救了，他同情地看向白做工的老丈人选择退到一边安静看戏。
万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让这个小祖宗惦记上自己那就糟了，他可不想被奶奶指着鼻头骂。
赵东升被小姑娘这一声指责弄懵了，他张了张嘴半响才发出来自灵魂的疑问，“合着你这几天都拿我的话当耳边风？”
他看到赵婷婷懵懂的眼神当下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他坐回椅子上重重叹了口气，这或许就是天意吧。
林国栋适时地将手上的卷子放到老丈人办公桌上，再次退回刘建身边安静地当个背景板。
赵东升翻着卷子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才闭上不敢相信的眼睛，他在心里默默找补：现在这样的结局也很好，这样就不算自己帮她作弊了吧？
说赵婷婷笨吧，她在几十份试卷里能排第六；说她聪明吧，写下来的答案就没一个按照正确的思路走的。
不过也能看出来老张确实是放水了，不论过程，答案是对的都让她得了分。
赵婷婷被这突然安静的氛围弄得浑身不自在，她没想明白刚才三爷爷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本着不懂就问的原则，她勇敢地打破了寂静。
“三爷爷你给我透答案了？”这话刚问出口她便直接否定了这个猜测。
她鄙夷地瞥了一眼就爱显摆成绩三爷爷，天天就知道说自己又接了什么什么地方的订单，冶炼出来的东西多么多么坚韧。
要真这么厉害也不见得三爷爷家过得有多好，还不是连口燕窝都吃不上，不如她家那两个在百货大楼上班的哥哥们。
正在胡思乱想的赵婷婷突然一愣，她好像在纷乱的记忆抓住了什么，不确定地再次向赵东升索要答案，“您真透答案了？”
这下轮到赵东升笑了，他双手环胸靠在椅子上大幅度地点头生怕赵婷婷看不见，他还贴心地说道：“透了，连着三天透的。”
“留你在家吃饭就是为了透答案，我还不厌其烦地把流程给你掰碎了分析解释，就算是当初教你姑父，我都没这么细致过。”他家里又不是饭多得随便让人吃，结果教出来这么一个玩意儿，他也不想面对啊。
被点名的林国栋在心中暗自发笑，那确实是比不了，他当初是直接被老丈人丢进车间跟着老师傅一样一样学的，丝毫没有受到任何优待。
听完噩耗赵婷婷喃喃自语道：“那我这些天在干什么啊？”
嫌赵婷婷不够崩溃，赵东升还提醒她一句，“这可是你自己的问题和我没关系，要是敢在你太奶奶面前乱告状，我就让你妈教育你。”
话刚说完他就冲着助手使了个眼色，短时间内他是不想再看见那个友商送来的乐器了。
收到指令的刘建快速抱过被丢到一旁的鼓轻手轻脚地离开办公室，这往后的事情就跟他没关系了。
刘建走后办公室里便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赵婷婷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发呆，林国栋则是照惯例冲泡着热菜，没人打扰的赵东升终于能静下心继续完成没写完的材料。
时钟在一圈圈转动，茶杯空了又添，赵东升指着新下发的政策和林国栋低声议论，两人从国家政策谈到晚上要不要回家吃饭，坐在一旁的赵婷婷才有了反应。
小姑娘眼眶红红的皱着鼻子，语气里的委屈劲要是被家里的其他人听见怕是早就喊着心肝肉哄着了，偏偏她面前的这两人不吃她这一招。
林国栋和颜悦色地跟她把事情掰扯清楚，“堂侄女，这工作岗位不是说加就能加的，尤其是在刚刚公布名单的这个时间节点。”
“事情发展到今天已经偏离了我们最开始对你的安排，因为你知我知的原因，厂长为了能让你有个工作顶着压力举办了这次内部招聘。”
“而这次招聘的条件之一就是要当场阅卷公平公正，厂长能违背良心再三向你透露答案已经够尽心尽力了。”
“我们不可能再对你开放特殊通道，这样对名次在你后面的人不公平，这件事就算是拿到奶奶面前去说，你三爷爷也是占理的。”
林国栋一字一顿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赵婷婷提的要求，他在心里再次为老丈人的决定鼓起了掌。
平心而论这次的试卷对职工子弟来说考得并不算深，有些甚至是学校教过的知识点，只要平日里用心些多听听家长闲聊都不至于一道题都答不上来。
这种方式就很好，谁说做了后勤就不能换岗了？
只要你有本事，哪怕现在是个清洁工将来也能开货车。
送走了怒气冲冲的赵婷婷也到了该下班的时间，翁婿俩没在意她的态度肩并肩地准备去国营饭店打包好菜回家庆祝庆祝。
“这样还挺好，以后不用在那丫头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你我都轻松。”
赵东升慢悠悠地跟在自行车队后面踩着脚踏板，今天也算是歪打正着，赵婷婷工作的事还是让他大哥大嫂自己烦去吧。
林国栋在一旁笑着补了一句，“这题出得妙，一石二鸟一箭双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