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短暂的瞬息,许靖央起身。
“我见他一面。”
刘妈妈挑帘,许靖央走了出去。
吴辉立刻跟许鸣铮说:“二少爷,去,把珍珠还给您姐姐。”
许鸣铮老老实实过来,神情痴傻天真:“大姐姐,还给你。”
他把珍珠递来。
许靖央站在台阶上,垂眸冷冷扫他一眼。
“竹影,带二少爷去那边玩。”
竹影过来,将许鸣铮带去大树下看蚂蚁。
他果真看得有滋有味。
许靖央盯着吴辉:“说吧,你还想要什么,我父亲给你的银子,填不饱你的胃口,是不是?”
吴辉笑起来,不怀好意:“大小姐真是聪慧过人,功夫更了得,我可花了好多银子救二少爷的命呢。”
寒露怒目相视:“你少废话!”
“大小姐不用紧张,小人绝不是来添麻烦的,否则刚刚在堂上,就不会帮您解围,”吴辉搓着手,“小人就是想要点钱,知道国公府富贵逼人,您手指缝里流下点银子,足够小人一辈子不愁吃喝。”
许靖央气质清冷,眯眸:“如果我不给呢?我有什么理由必须给你银子?”
她袖中的手,捏着一支金钗。
吴辉笑了下,像是料到她会这么说。
“您是大小姐,何必跟我们这种贱命较真,”他压低声音,脖颈伸过来,小声说,“您干的那些事,我和刘三都知道,我要是死在国公府了,刘三马上会拿着二少爷亲手写的指控信去官府,说您杀害亲弟弟未遂!”
许靖央盯着他脖颈。
吴辉却缩回了脖子,嘻嘻地笑:“大小姐,小人要的不多,一百两而已,您放心,收了钱,小人守口如瓶,一个字都透不出去。”
十足的混混地痞样。
许靖央看了一眼旁边的许鸣铮,他还在跟竹影玩。
“刘妈妈,去拿银票给他。”许靖央说。
吴辉一脸高兴:“您真痛快!”
刘妈妈回屋,出来时,手里攥着银票,她黑着脸给了吴辉。
吴辉一看数额没错,揣进怀中。
“大小姐,您做的没错,二少爷忒黑心,要送您去窑子,他变成这样,是活该!”
说罢,他招呼许鸣铮:“二少爷,咱们该回去喝药了!快走吧,小人给您拿糖去。”
许鸣铮乖乖地跟他走了。
许靖央站在廊檐下,看着他们的背影离开。
回到屋内,竹影立刻说:“二少爷是真的痴傻了,奴婢刚刚捻一只蚂蚁,骗他说是甜的,他竟然敢吃!”
寒露:“大小姐,吴辉这个人不能留,要不要告诉王爷,请他帮忙?”
刘妈妈却道:“这个祸患必须死!可是,就怕他背后的刘三狗急跳墙。”
许靖央将袖子里的金钗放回匣子中。
她刚刚有一百个动手的机会,能让吴辉见血封喉,顷刻间毙命。
但是她没有这么做,因为她确定,吴辉与刘三知道她做了什么,他们手中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有许鸣铮这个傻子的供述。
许鸣铮现在给颗糖就听话,那份供述应该也是他们诱骗他写下的。
许靖央不慌不忙,问寒露:“花灯节那晚逃窜的两个匪贼,是不是还没有抓到?”
寒露摇头:“没有,前段时间皇上还为此问责了巡防司的人,怪他们搜捕太慢。”
说着,她又顿了顿,弯腰在许靖央耳边说:“那几人是王爷派去的,早已杀了。”
许靖央凤眸中光泽流转。
“寒露,你替我跑趟王府,请王爷这几天派人留意我家附近,刘三一定会找机会来,看看吴辉有没有顺利被留下,一旦发现,先将他抓住直接杀了。”
寒露点头,立刻去了。
刘妈妈说:“大小姐,那吴辉怎么办?”
“留他几日,他活不长了。”许靖央眼神很冷。
她想到了一个既能除掉他们,又能立功的好办法。
下午的时候,太医来了。
他为许鸣铮诊脉施针,最后却摇头告诉威国公:“二公子伤势严重,能捡回来一条命是祖先保佑了。”
威国公身形一晃,险些当场晕过去。
他的嫡子,他唯一的儿子废了!
太医走后,威国公就病倒了,半夜竟高烧起来。
人浑浑噩噩的,一会骂许鸣铮不听话,一会又骂许靖央不孝女。
许靖央把春云留下来伺候。
许夫人但凡醒过来,就要守着许鸣铮,可她刚刚心疾发作,郎中让她卧床静养,再不能有情绪上的大起大落。
不得已,梁氏只能暂且封了她的院子,只让青嬷嬷进出。
吴辉又来找许靖央要了两次银子,一次比一次多,前后共给了他快四百两。
许靖央让寒露跟着他,发现吴辉偶尔会出门,直奔赌坊一掷千金。
刘妈妈说:“这祸害一直勒索大小姐,实在该死。”
许靖央打了套拳法,不疾不徐收功,缓缓道:“这些钱他还不起,日后只能用命相抵。”
这天,竹影领着厨房管事阮妈妈进来,给许靖央汇报消息。
“大小姐,夫人这几天病的厉害,那她的膳食里,可还要继续放……”她声音渐低了下去。
许靖央练字,眉目淡然清冷,英气逼人,没有表情时,不怒自威。
她语气平静道:“该送的饭菜当然要送,但是母亲病着,想来也没什么胃口,减量吧。”
阮妈妈顿时明白了——
减少给大夫人下药的剂量。
大小姐扶植她做厨房管事以来,就吩咐她在许夫人的饭菜里下药,所以许夫人的心疾迟迟好不了。
阮妈妈又道:“奴婢听底下的人说,给二少爷院子里送饭的时候,那吴辉竟然自己坐在桌子上吃饭,让二少爷蹲在地上吃,看见有人来了,他才装模作样地解释,说二少爷就喜欢蹲在地上。”
许靖央唇角流露一抹冷笑。
吴辉就是地痞,哪怕给他向上爬的机会,也不中用。
许鸣铮现在也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了。
“随他去吧。”许靖央又问,“我之前让你带的小丫鬟夏早,她学的怎么样?”
之前夏早因为驱赶红尾鹰,撞倒祠堂香炉,耽误了许柔筝入族谱,被青嬷嬷罚去做后院的扫地丫鬟。
许靖央一直记着她,故而等大伯母梁氏掌宅以后,许靖央立刻将夏早拨到厨房里去,做了个清闲的肥差。
阮妈妈笑说:“夏早这个丫头很机灵,学得快,做得一手好菜,大小姐放心,您钦点的人,老奴一定上心。”
“那就好,你也辛苦了,先回去吧。”
阮妈妈应了一声,她要走,许靖央让竹影去送她,竹影顺带往她手里塞了一锭银子。
阮妈妈:“使不得!”
竹影轻笑:“妈妈收着吧,大小姐给的奖赏,您应该拿着。”
到了院子里,阮妈妈拉住竹影的手,看一眼屋内。
她拿出一根银簪,塞给竹影:“我弟弟要我带给你,他不好意思亲自送你。”
竹影立刻推拒:“不能收,让大小姐知道,非打死我。”
“怎么会,大小姐一向讲理,”阮妈妈看着她,“我弟弟虽然比你大六岁,但年纪大会疼人,他又喜欢你,你对他没感觉?”
竹影笑起来:“我把您当义母,要是喜欢舅舅,传出去我还做不做人了?”
阮妈妈笑着打她:“贼丫头,说话越发刁钻了!”
竹影推搡两下,明确拒绝:“您快些回去吧,跟舅舅说,我还没嫁人的想法呢,舍不得离开大小姐。”
阮妈妈点头:“这种事倒也不能强求,那我先走了。”
夜深人静。
许靖央睡在床榻上,却听见有动静,她猛然睁开眼。
室内一片晦暗,青炉内檀香渺渺。
她看见窗帘旁,露出玄色衣袍一角。
许靖央立刻坐起来:“谁在那?”
她手握住枕下匕首,却见那人从帘子后走出来。
薄黑俊眉,点漆双眸,正盯着她。
许靖央诧异:“王爷?”
萧贺夜一声呵笑:“神策大将军,本王找你很久了。”
寒剑抵在脖颈上,许靖央凤眸睁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