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温和的面庞转向许靖央。
“许大小姐说的倒也没错,郎中诊病,竟敢蒙骗主人家,确实该死。”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跪在地上的郎中吓得肝胆俱裂。
他拼命磕头:“太子殿下!小人是无辜的啊!小人都是受人指使!”
性命攸关之际,再多的银子收买也没用了,郎中知道他不坦白就必死无疑。
太子看似温和,实则幽凉的目光,扫过许家人。
却见他们脸色各异,强作镇定,然而,唯独许靖央,清美英气,立在那背脊笔挺,犹如一把不屈不折的玉骨。
看来她问心无愧,有意思。
太子正要说话,许靖央却道:“谁指使,你不妨直接指出来,否则,就是大放厥词,污蔑皇上钦封的国公,你罪加一等。”
许夫人几欲昏厥。
疯了!真是疯了!许靖央不要命了,她真的要害死全家人!
她腿软,身后的许柔筝连忙顶住了她。
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否则真让太子看出问题了。
威国公深吸一口气,粗声训斥:“靖央!太子殿下跟前,不得放肆。”
太子态度平和:“国公爷何必训斥许大小姐,孤看,她做法得体,这个郎中若真被你们府中人收买,那可得尽快解决,否则留在身边便是祸患。”
他深黑的眼神看向郎中。
“说。”
一字千钧,郎中脸色苍白如纸。
他抬起颤抖的手,缓缓指向许夫人的方向。
许鸣铮吓得失了魂,一屁股坐在地上,碰到身后的垂帘。
没想到,方才藏在帘子后的刀山竟直直地倒下来,郎中措不及防,血溅当场。
“啊——!!!”许柔筝尖叫。
许夫人捂住嘴,瞪大眼睛,满脸惊恐。
郎中捂着呲血的脖子,睁着眼,扑通倒下。
侍卫们立即涌进来,护卫在太子身前。
太子自打进来到现在,头一次皱了皱眉。
“这屋内怎会有刀山?”
许靖央不慌不忙回答:“臣女的弟弟铮哥儿从青元子道长那得来一个偏方,说是由我背父亲八字走刀山,替父受罪,就能使父亲双腿痊愈。”
她提裙跪地,语含抱歉:“方才太子殿下来的突然,我们尚未收好利器,惊着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太子看着她,出了这种事,威国公都吓得僵住了,只有许靖央,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死一个人对她而言,竟然如此寻常?
“许大小姐无需自责,孤不会责怪,只不过这个偏方听来实在稀奇,虽典籍里曾说,子女的血肉入药,能痊愈父母的伤势。”
“但,首先也得药方正确,这郎中自称行医,却敢因收买而口出狂言,死不足惜。”
太子伸手,示意许靖央起身。
许靖央还没动,太子就话音一转:“方才这郎中想指认谁?”
他漆黑温和的目光,看向许夫人。
许夫人扑通跪在地上:“殿下明鉴,臣妇怎么会收买郎中,去害自己的丈夫!”
威国公语气虚弱:“是,是啊,肯定是这个郎中故意编排病症,想要从中牟利,结果被殿下发现,还想拉个垫背的,真是可恨!”
太子不语,只一味地看着许靖央。
“孤想听听许大小姐的看法。”
“臣女的看法是,母亲不会无缘无故地相信一个郎中,连续两次请他过府,为父亲治腿。”
许靖央说的话,差点让许夫人当场昏迷。
这个逆女!!!
非得让她死才行吗?
许夫人看着她,极力控制着声音不哆嗦:“靖央,我可是你母亲!”
许靖央眼底划过冷笑。
现在想起是她的家人了?
“母亲,我自然知道,您疼爱我,就如同疼爱铮哥儿一样,叫我走刀山,都是因为您糊涂了,为了父亲的病,着急的失去了主见,才会被郎中欺骗,对不对?”
许靖央声音低柔清冽,带着善解人意的关怀。
眼下这个情况,许夫人只能跟着点点头。
没想到,许靖央忽而呵斥许柔筝。
“许柔筝,你这卑贱之女,胆敢串通郎中,谋骗父亲,从中获利!”
她清冷面色,威怒滔天,打了个许柔筝措不及防。
许柔筝嘴唇张了张,面上毫无血色:“我,我没有,不是我……”
她甚至看向许夫人,拽着她的衣袖:“母亲,您知道的,我没有收买郎中!”
许靖央转而向太子拱手:“殿下,方才郎中倒下之前,分明指着她的方向。”
“试想臣女母亲怎会故意欺骗父亲,一定是有人先骗了她,许柔筝向来以治好臣女父亲的双腿挟恩图报,在府邸里更以小姐身份自居。”
“父亲,您说呢?”许靖央陡然把话锋丢给了威国公。
许夫人苍白着脸看向威国公,眼神里流露出恳求。
威国公却一心想要摆脱太子的怀疑。
“没错!靖央说的对,是这卑贱的养女,跟郎中里应外合,逼我感恩她治好双腿,在府里享受着荣华富贵。”
许鸣铮陡然出声:“爹爹,您怎么能……”
“殿下!”威国公急忙打断许鸣铮的话,“求您做主,赐死许柔筝,为臣主持公道啊殿下!”
他在床榻上叩首。
太子扭头,看向许夫人和许柔筝。
许柔筝眼睛含泪,拽着许夫人的袖子,无助的眼神又看向威国公。
太子声音淡淡:“此女若真这么做,联合郎中戏耍威国公,这种劣事,孤不能容忍,应当处死。”
许柔筝膝盖发软,控制不住地跪在地上。
她抬眸看向许夫人:“母亲,母亲……”
她轻声呼唤:“我没有啊,您知道的我没有……呜呜……”
许鸣铮心急如焚,眼眶充血:“郎中的事,跟柔姐姐无关,是我!”
话音未落,许夫人就狠狠甩开许柔筝的手,上前给了许鸣铮一巴掌。
“混账东西,”她指着许鸣铮骂,“事到如今,你还包庇她?”
许夫人扭头,含泪怒骂:“我们以为你当真治好了老爷的腿,将你当做自家小姐般养起来,你竟联合郎中骗我!”
许柔筝趴在地上,泪痕犹在,神情却愣住了。
她,成为了弃子?
许靖央看见,眼底划过一抹轻蔑的讽笑。
看来她母亲许夫人,已经在最短的时间内,权衡利弊,选择牺牲代价最小的人。
太子叹息:“确实该死,来人,将此女拖下去,杖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