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6年3月1日,哈尔滨总指挥部
电台里,东吴广播员的声音机械而冰冷:
“……安庆起义已被镇压,主犯凌迟,从犯皆斩,三族流放岭南……”
郑安宙关掉了收音机。
这已经是第五天了。
每一天,东吴的电台都会准时播报各地起义被镇压的消息,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念天气预报。
指挥部里安静得可怕。
周勇“啪”地摔了茶杯,茶水溅在墙上挂着的全国地图上,顺着长江的轮廓流淌下来,像一条血河。
“干脆改名叫《核末日三国传》算了!”他咬牙切齿,“东吴这帮畜生,连侵华日军看了都得递烟喊前辈!”
林周坐在角落,手里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眼镜片上反射着地图的微光。周勇靠在墙边,却一句话也没说。
“这世道……”郑安宙终于开口,声音低沉,“真他妈魔幻。”
……
长江,这条曾经的黄金水道,如今已经成了死亡禁区。
核辐射催生了无数变异生物,汽车般大小的鲶鱼潜伏在浑浊的水下,偶尔浮出水面,用长满倒刺的舌头卷走岸边的活物。曾经横跨两岸的大桥早已被炸断,只剩下扭曲的钢筋骨架,像某种史前巨兽的肋骨,孤零零地刺向天空。
“东吴的水师都不敢靠近江心。”林周翻看着侦察报告,“他们只在沿岸活动,用高压电网驱赶变异鱼群。”
周勇冷笑:“驱赶?我看是喂鱼吧?”
报告上的照片触目惊心——东吴的“惩戒船”会把逃兵和起义者捆在木筏上,推进江心,任由变异鱼群撕咬。
“他们管这个叫‘天罚’。”林周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
郑安宙没说话,只是走到窗前,望着哈尔滨的夜色。
这里的街道虽然破旧,但至少没有吃人的鱼,没有挂在城墙上的尸体,没有“惩戒柱”。
“查到了。”林周突然推过来一份泛黄的档案,“孙道成,核战前是浙江某市渔政局局长,名下有三家服装代工厂。五家远洋捕捞公司,手里的船都有上百多艘,”
档案里夹着几张旧报纸的复印件:
《xx工厂工人跳楼,家属索赔无门》
《渔政局长被举报贪污,调查无果而终》
“xx电子厂工人连续跳楼事件……”
“xx纺织厂童工手指被机器绞断,厂方拒绝赔偿……”
“xx化工企业污染致村民患癌,当地官员受贿压案……”
郑安宙看完了之后冷笑:“核战前,这帮人就是血汗工厂主,现在不过是撕了遮羞布。”
“他手下那些军官,八成都是血汗工厂的太子爷。”林周冷笑,“难怪东吴的税制比周扒皮还狠,侵华日军复活都得给他们递烟还得颤抖的说着还是你们狠啊——这帮人骨子里就没把老百姓当人。”
周勇猛地拍桌:“那他妈还等什么?打过去啊!”
“打?”郑安宙摇头,“长江天险,变异生物,东吴的水师……我们拿什么打?”
他指向地图:“现在最要紧的,是巩固现有地盘,让老百姓先活得像个人。把人往更北方迁移,反正之前打下的地方之后就成战场,”
相比东吴,大唐控制区简直算得上天堂。
“至少他们不拿人喂鱼。”周勇嘟囔着,翻看太原传来的情报,“李世明搞的‘清扫队’待遇不错,清理一个地铁站以及矿坑的变异体就能换三天饱饭。而且还有奖金,真要换算到战前这帮人的待遇都还不错,甚至比很多职场中层管理岗的待遇强,好歹是卖命的活,”
林周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全球变暖救了他们——降雨带北移,黄土高原都能种庄稼了。”
林周这时候把文件拿出来摆上来:“赤旗军的特种兵,月薪70斤大米。”林周念出刚破译的电文,“阵亡者家属……可免一年赋税。而且变异生物清扫队的月薪和奖金真要强行换算的话,也比核战前大部分人生活条件更好,”
作战室里一片死寂。
“免税……”周勇气得发抖,“他妈的,人死了就不用交税了是吧?!”
郑安宙若有所思:“所以李存能稳坐长安,靠的不是枪炮,是粮食。”
“但也不够吃。”林周补充,“太原的工人每天只有两顿稀粥,比我们差远了。”
周勇咧嘴一笑:“咱们哈尔滨可是能顿顿啃窝头的!”
郑安宙却没笑。
他看着地图上东吴控制区那一片刺目的红色,突然问:“你们说……东吴的老百姓,知道我们这儿能吃饱吗?”
答案在三天后揭晓。
一艘破旧的渔船趁着夜色靠上了连云港的礁石滩,船上跳下来十几个面黄肌瘦的男女。
“东北……真的管饭?”领头的中年汉子颤抖着问。
哨兵点点头:“能干活就行。”
那汉子突然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他身后的女人掀开襁褓——里面是个饿得奄奄一息的婴儿。
“我们……我们游了三天……”女人声音嘶哑,“东吴的巡逻船在抓人喂鱼……”
哨兵默默解下自己的干粮袋。
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建业城,东吴军部。
孙道成正在欣赏新制作的“惩戒柱”——这次是用起义军首领的头骨镶嵌而成。
“江北又有逃民?”他漫不经心地问。
参谋长低头:“是……都往郑安宙的地盘跑。”
孙道成笑了:“让他们跑。”
他走到窗前,指着长江对岸:“等秋收后,朕的百万大军渡江北伐,到时候……”
“饿殍遍地,易子而食。”
“朕要看看,郑安宙拿什么养这些废物!”
……
深夜,郑安宙站在粮仓前,看着新到的流民排队领粥。
林周匆匆走来:“最新统计,这个月又接收了五万逃民。”
“粮仓还够吗?”
“够,但……”林周犹豫了下,“东吴在故意放人过来消耗我们的储备。”
郑安宙望向南方,目光如刀。
“让他们放。”
“人,我要。”
“地,我要。”
“公道——”
“我更会亲手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