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白司颜也是有些困了。
打了个浅浅的哈欠之后便合上了眼睛,顺势搂紧了东倾夜的小蛮腰,往他怀里缩了缩,“一起睡。”
“好……”
朦胧的烛光飘荡在微凉的夜风之中,因为下过雨的缘故,空气中带着些许寒气。
然而此时此刻,怀抱着那个温热柔软的身躯,东倾夜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暖意。
胸口之下那颗曾一度瑟瑟发抖的心脏,终于找到了最亲密的依靠……可以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孤独寂寞地游荡在漫长而又幽冷的光阴里。
缓缓低下头,在白司颜的前额上烙下一个浅吻。
垂眸见到那张安静祥和的睡颜,东倾夜不由微微一笑,身上的邪火刹那间就平熄了下去,于瞬间消匿得无影无踪。
埋首靠在白司颜的颈窝处,纤细的睫毛如同随风飘荡的蒲公英落在了草地上,继而心满意足地合成了长长的一串,眼角浅浅挑起的弧度不自觉地加深扩大,随之勾勒成了一个愉悦的神态。
这是从小到大,十七年以来……东倾夜第一次笑得像个孩子。
“一起……睡觉觉。”
……
院子里。
大雨初霁,碧空如洗而星河如练。
一轮皓白的圆月高高浮于天际,照得整个夜幕都闪烁着粼粼的银光。
夜风拂过,抖落树叶上垂挂的雨水,哗啦啦地打在地上,溅起了噼里啪啦的一阵细碎声响。
独孤凤凛冷冷地剔着眉梢,独自一人立在寂静的夜色之中。
左等右等,却是不见东倾夜赴约前来,在耐着性子候了将近两盏茶的时间之后,才终于怒不可遏地开口斥了一声!
“凤一,你去看看,那个家伙磨磨蹭蹭地在干些什么?!”
“是。”
虽然心底下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但在这种剑拔弩张的关头,凤一却是打死也不敢触主上的霉头,哪怕是半个标点符号都不敢啰嗦,立刻就领命匆匆走离了开去。
片刻后,凤一很快就又折了回来。
如他所料,屋子里空空荡荡,早就不见了人影。
“爷,夜少爷不在屋子里,大概是……偷偷溜走了吧……”
“什么?!他不在房里?!”
临出门的时候,东倾夜明明答应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一副要跟他一斗到底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所以独孤凤凛完全没有想过,这个混蛋竟然敢爽约?!敢放他鸽子?!害他傻子一样白白地在院子里等了他大半天?!
黑眸之中,寒光一闪而过。
独孤凤凛突然想起了什么,劈头又问了一句。
“那百里少爷呢?她在不在房里?”
深深地埋着头,在感觉到迎面袭来的那股狂暴的怒气时,凤一几乎是下意识就想躲开。
但碍于主上的情面,却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弱弱地回答了他。
“百里少爷她……也不、不在房间了……他们两个人,都不见了……”
听到这话,独孤凤凛就是再蠢,也该意识到自己被东倾夜狠狠地耍了一道,当下气得一张俊脸都快裂了。
“该死!”
亏他还强撑着身体,想要跟东倾夜决一雌雄,结果……那个阴险狡诈的小人,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来!
怒极之下,独孤凤凛忍不住重重地咳了两声,看得凤一一阵心惊胆战,生怕主上一个不小心就自己把自己给气死了。
毕竟打娘胎里出来,九殿下就没有受到过这样的戏弄和侮辱。
更何况,那个将屈辱加诸在九殿下身上的人,不是别人,在很大程度上……几乎可以说是,九殿下的……情敌?
独孤凤凛本就极为倨傲自负,城府甚深而心细如发,不会轻易中计。
眼下却是因为一时的年轻气盛,被嫉妒和醋意冲昏了脑袋,才会一头栽进了东倾夜这种显而易见的圈套里。
所以……
在回过神来之后,那种被人戏耍的感觉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大砍刀,笔直地从他脑袋上削了过去,瞬间将他心下压制的怒火挑了出来!
用力地攥紧五指,捏得指节咔咔作响。
独孤凤凛在阴沉着面容强自镇定了半晌之后,到底还是忍无可忍,当即手执长剑唰地指到了司马重偃的鼻子前——
“拔剑!”
冷飕飕地被剑锋的寒气扫到了鼻尖,原本站在一旁微微松了口气、以为可以避免一场激战的司马重偃当场就愣住了。
他有些不明所以地抬起眉梢,看向跟前那个怒容满面的少年。
“九爷,这……你是在跟我说吗?”
没有多余的解释,独孤凤凛再也克制不住汹涌澎湃的怒意,二话不说挥剑斩了过来,仿佛不立刻找人发泄的话,就会马上爆炸一样!
“少废话,看剑!”
险险地闪身避开。
因着身体的本能,司马重偃其实已经躲得很快了,但因为独孤凤凛出手太过突然,还是冷不防地被削下了发梢的一缕青丝。
微变脸色,司马重偃瞬间紧绷起神经,意识到了情况的危急。
不由开口劝阻了一声。
“九爷,你冷静点!你知道你现在砍的是谁吗?不要把我当成那个家伙啊……你确定你真的要跟我打?!”
片刻也不曾停顿,独孤凤凛转手又一剑斩了过来,口吻酷寒如霜,冷静得简直过了头。
“我叫你拔剑!”
抬头对上独孤凤凛那双怒火中烧的眸子,于炽热的火焰中闪动着狷狂暴躁的火舌,像是走火入魔了似的,根本就镇定不下来。
司马重偃一边急急地闪退,一边不无郁结地意识到……九殿下这是没地儿撒火,才顺手逮着他开刀泄愤。
而且更糟糕的是,独孤凤凛现在完全气疯了!
压根儿不是找他打架,一招一式,一剑一掌,都裹挟着浓浓的杀气,欲将他杀之而后快!
不想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下被无端炮灰,司马重偃不得不换上了认真而严峻的表情,拔出佩剑挥开那招招夺命的利刃,一边退一边谨慎地抵挡司马重偃接二连三的猛烈攻击。
看到他们两个人突然间就打了起来,凤一甚至来不及劝上半句。
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从东打到西,又从南打到北,一路上砍完花圃砍古树,砍完古树砍亭子,砍完亭子砍假山……
紧张地攥着手心的剑柄,凤一追着他们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又跑过去,一心想着将两人分开,却是半点儿缝隙都插不进去。
忽然间,陡而听到“叮”的一声,司马重偃在情急之下不免用力过猛,手下一重就将独孤凤凛的长剑打落了出去,笔直钉在了百步开外的柱子上……吓得半夜出来解手的一个客人瞬间就把尿给憋了回去,忙不迭地转身快步走回到了屋子里,继而慌慌张张地关上了门。
在精神极度亢奋的状态下,独孤凤凛纵然早就体力不支,却是硬生生地强撑了下来。
直到指间的长剑脱手飞了出去,才像是被抽去了经脉的暴龙,顿时瘫软了身子,摇摇晃晃地倒在了满是狼藉的草丛上。
见状,凤一蓦地慌了神色。
急匆匆地赶了上去,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方才他们两人杀来杀去看不清楚,眼下刚伸手抚上独孤凤凛的身子,手心处感受到那股子不断往外涌出来的热流,差点没把凤一吓死。
一张俊酷沉稳的脸庞瞬间就跟刷了层白粉似的,白了不止五个色号。
“爷!爷你醒醒!来人,快来人!准备热水和白纱,爷的伤口又裂开了!”
听他这么一喊,司马重偃知道独孤凤凛伤势严重,立刻就意识到了情况的危急性。
便甩手将长剑插回了剑鞘,皱着眉头一脸凝重地迎了上来。
“九爷怎么样了?是不是流了很多血,快点了他的穴道先给他止血……”
一句话还没说完,司马重偃正要伸手去帮独孤凤凛封住血脉。
却被凤一扬手挥了开。
“让开!不用你假情假意亡羊补牢,明知道对方是爷还下那么重的手,谁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安好心?!”
司马重偃:“???”
不是,九爷跟别的男人争风吃醋,关他什么事……为什么最后是他承受了这一切?
折腾了一宿。
独孤凤凛的伤口才又重新包扎好,面色也逐渐红润了起来。
凤一忙前忙后担心了许久,一直等到主上的情况稳定了下来,才松了口气退守到一旁。
再看向司马重偃的时候,凤一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恼火了,但一时半会儿,态度却是热切不起来……哪怕他知道司马重偃不是故意的,但任何威胁到主上的事物,他都不敢掉以轻心。
他的命是主上给的。
没有主上就没有金翎卫,没有独孤凤凛,天底下就没有他们这十三个人的立足之地。
……
清晨。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在地面上反射出略微刺眼的白光。
白司颜一觉睡醒,并不忙着睁开眼睛,只习惯性地伸了个懒腰。
然而,待意识一点一点地清醒过来,白司颜不免觉得这一觉睡得有些累,不是那么地舒坦。
特别是左手的手臂酸酸的,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了一个晚上,到现在还觉得有些发麻。
蹙了蹙眉头,感觉到大腿上有点痒,白司颜下意识伸手去抓。
却不想摸来摸去……
竟然叫她摸到了三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