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便到了槐月。
此时春意渐深,夏气初显。
槐树在这个时节披上了嫩绿的新装,其叶片如同翠羽般轻盈,随风轻摇。
槐花也开始陆续绽放,淡白微黄的花瓣挂满枝头,散发出阵阵馥郁的芳香,引得蜜蜂忙碌地穿梭其中。
温梨儿便是那只忙碌的小蜜蜂。
今儿,她将青竹和青梅都叫过来摘槐花,打算酿槐花酒。
秦嬷嬷在一旁愁着脸,不停劝。
“主子,您怎能做这种粗活?想喝酒的话,膳房多的是,没必要自己动手酿的。”
温梨儿被她叨叨的头都大了,淡淡道:“嬷嬷,我这是给殿下酿的。”
果然,秦嬷嬷那变脸的速度让温梨儿叹为观止。
下一瞬,秦嬷嬷笑容满面。
“给殿下酿的呀,主子您不早说。除了槐花,可还要准备些其他的?老奴这就去安排。”
温梨儿:“……”
青竹青梅见自家主子抽搐的嘴角,兀自笑得厉害。
秦嬷嬷就是这样,主子使性子做什么事,她都要叨上几句。
但只要这事与殿下有关,秦嬷嬷的态度便会变来变去。
总之,在秦嬷嬷的心里,温梨儿的生活,围着太子转就对了!
温梨儿都已经习惯了,懒得同她计较。
她吩咐道:“嬷嬷,你去膳房帮我准备白酒,冰糖,再准备几个陶罐,提前用开水烫洗干净,还要沥干水。”
秦嬷嬷立马就去了。
温梨儿带着青梅青竹继续采摘槐花,直到她们三人提着的篮子都满了,这才回了瑶华殿。
每年的槐月,母亲都会给父亲和兄长酿上一二十坛槐花酒,埋在槐树下。
槐花性微寒,具有清热解毒、凉血润燥的功效。
等父兄想喝了,就去挖一坛出来,两人对酌一杯。
温梨儿跟着阿娘一起酿过几回,大概知道其中的要领。
槐花酒酿起来不难,就最先的两道工序比较费事。
需要先摘取未全开放的槐花蕾,剔除杂质、花梗和叶片。
用清水轻柔漂洗两到三遍,摊放在竹筛或纱布上,置于阴凉通风处彻底晾干水分。
还不能暴晒,不然会影响槐花酒的口感。
洗好的槐花经过一夜的风干。
隔天醒来,温梨儿就开始将槐花装进已经处理好的酒坛里。
按一层槐花、一层冰糖的顺序装入酒坛。
倒入白酒至完全淹没槐花,顶部预留了一定的空间防止发酵膨胀。
装好后,又用油纸仔细封好瓶口。
温梨儿住的东殿内,没有槐树,倒是有几棵大枣树。
她拿着一把铁锹,让内侍万安、万全也来帮忙。
几人合力在树下挖了一个大洞,把酒坛一一放进去。
还没来得及盖了土,太子就来了。
温梨儿手中的铁锹还没来得及放下,裙摆上沾了不少泥土。
一张素白的小脸上,都留了几块泥土痕迹。
见着太子突然进来,她吓了一跳,忙扔下铁锹,双手随意擦了一把脸。
她这一着急,完全忘记自己手上的泥土还未来得及清洗。
这一抹,成功让一张小白脸成了小花脸。
晏时叙也是没想到,自己今日心血来潮过来瑶华殿,会抓到一只小泥猫。
这脏兮兮的模样,哪里有一点主子的样子。
他有些好笑,从袖中掏出一块绣帕,仔细帮她擦干净了脸。
擦完,将绣帕递给了身后的永泰。
“温奉仪这是在干什么?”
温梨儿老老实实回答:“妾身在酿槐花酒。”
晏时叙转头,看了眼那大洞里的几个酒坛。
他挑了挑眉,有些诧异:“温奉仪何时学的酿酒?”
温梨儿微微仰了仰头,有些小得意。
“殿下,妾身在宫外同母亲学的,妾身不止会酿槐花酒,还会其他好些种。比如:梅花酒、桂花酒、杨梅酒……”
她掰着手指念叨,数着数着,嗓音不由低了几分,面上浮现出一抹掩饰不住的伤感。
晏时叙伸手抬起她的下颚,直视她那双突然黯淡下来的眼睛。
他向来聪慧,立马便明白她为何一下情绪低落。
“温奉仪这是想家了?”
温梨儿点头,低低‘嗯’了一声,眼眶都有了些红。
离家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家里一切可好,爹娘和哥哥的身体是否康健。
晏时叙看着她这可怜的小模样,一句话未经脑子便脱口而出,还刻意放柔了嗓音。
“别难过了,等有合适的机会,孤便许你回一趟家,看看你的爹娘和兄长如何?”
“见我父母和兄长?”
温梨儿闻言,眼中突然就迸发出了两道极强的亮光。
她直勾勾的盯着晏时叙,担心自己听错了。
“殿下,妾身当真可以回家看爹娘和兄长?”
晏时叙下意识就点了点头:“自然可以。”
温梨儿激动的原地转了一圈,眼角浮现出喜悦的泪,很快又想到自己忘记答谢殿下了。
她忙跪在他身前,‘砰砰砰’磕了几个头。
“妾身谢谢殿下。”
这模样着实叫人看的心酸,秦嬷嬷和青梅青竹都偏过脑袋,偷偷拭泪。
永泰垂着脑袋,安静的立在太子身后,心中一阵惊诧。
一个小小的奉仪,可没有资格回家省亲。
除非……
看来,这温奉仪是个有大造化的。
晏时叙轻轻一叹,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为她拭去眼角的泪。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给她这么一个承诺。
估计是这女人脸上的伤怀太惹人生怜。
罢了,也就处理起来麻烦一点,也不是不能满足她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
“莫哭了,埋酒吧。”
“好。”
温梨儿指挥万安万全将原本翻出来的土重新掩埋了回去,又踩的结结实实的,盖上了草。
秦嬷嬷向来谨慎,担心被人知道主子给太子酿了酒,起什么龌龊心思。
她便安排万安和万全轮流看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