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想这怎么会是她能够知道的,低着头不敢应声,过了好一会儿,曹瑛才叹气道:“罢了,他要你去做,你好好做就是了。
“务必要小心些,保护好自己。”曹瑛又补了一句。
“是。”楚楚点头应下。
中秋夜,后宫家宴设在西华园,俪贵妃坐在晟帝身侧,太子秦泽就坐在晟帝手边。
被封太子已经过去一年,秦泽行为举止间仍不时流露出些不安来,看得晟帝很是心烦。
倒是他的母亲端妃,很合其字,让晟帝渐生偏爱,当夜便宿在了端妃的棠梨宫。
毕竟是中秋,宋清也得了休沐,回到宋府去休息。
夜半,京城渐静,最热闹的地方,唯烟柳街与教坊巷。
教坊司内灯火通明,前方有女子舞姿让人眼花缭乱,后方有幽静小院不时传出欢声笑语。
楚楚没想到,就和宋清说的一样,闲王殿下真的来了。
她因为刚回外教坊,没给她安排什么位置,正好给了她机会可以盯着闲王。
教坊司每隔一段就会为将要愿意接客女子举办一场花魁赛,说是花魁,不过是借了个名字,只是要将这些女子排个高下,好赚上更多的钱就是了。
中秋佳节毫无疑问是为花魁赛添彩的好借口。
闲王也是为此而来。
诗词歌赋,丝竹技艺再加上舞蹈,三轮过去,胜出的女子名为菁华,一手琵琶技惊四座,一曲飞天舞惊艳全场,使得在座的富家公子纷纷为其叫价。
楚楚知道菁华,那是个极高傲的女子,舞艺好,长得也好,琵琶更好,几年前名声就远出教坊外,因其好玉石,还有人称她为玉娘子。
这样的人本该早就进入内教坊的,她却一直被留在外教坊,到了今日,年龄渐长的她也不得不将自己彻底浸入这污秽的外教坊深潭之中。
一开始是群人相争,争到最后,还在比拼的就只剩下两个人。
一个是她知道的闲王殿下,另一个楚楚见过几次,似乎只在菁华出演时过来,却不大认识。
但宋清告诉过她要怎么做。
菁华最后随着闲王离开了,楚楚跟着到了后院,和闲王争夺菁华的那个人也进了后院。
是教坊司的人为了安抚他,为他喊了许多个女子。
楚楚看得出,那人一心挂在菁华身上。
一壶壶酒被送到后院,楚楚听到闲王所在屋内传出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她偷偷凑近,听到闲王在大喊:“若不是因为你,本王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吗?”
声音混沌沙哑,显然是醉了。
楚楚忽然起了一身冷汗,不由得攥紧了手心,并不是因为自己听到了这样的话。
而是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和宋清说的一样。
如果宋清说的没错,如果她不按照她说的来做,菁华会被闲王打死……
她一路小跑,撞上了一个出了门喝酒的人,是那个和闲王争夺菁华的人。
楚楚立刻拽住了他的衣襟,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她哭喊道:“玉娘子要被闲王殿下打死了!你快去救救她!”
“你说什么!”
那人立刻醒了酒,不如说,是酒气和气血一同冲上了头,他拉住了楚楚道:“带我去!快!”
二人匆匆离开,小院门口,穿着一袭织金云长衫的常骏对不远处的一个女子摆了摆手,那女子立刻小跑着离开喊道:“打人了!快来人啊!”
……
第二日清早,天还未亮,折月便敲着窗道:“公子,快起来了,宫中来了人要让你回去呢。”
宋清本就醒着,闻声推开窗道:“知道了,让他们回吧,我稍后就入宫。”
折月扭头离开,宋清在窗边伸了个懒腰,絮娘端了饭菜过来道:“公子,先用些早食吧。”
“嗯。”
宋清出门,不慌不忙地吃了早饭,然后才换上那一袭绛紫的官服入了宫。
朝臣中秋有三天休沐,故而今日没有早朝,晟帝却一醒来就不得不入了正心殿。
宋清刚到大殿门口,就听殿内传来什么东西被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立在门口的小太监安和见了她连忙道:“大人,您可来了。”
“里面怎么回事?”宋清问道。
“是佑国公的孙子昨天晚上在教坊司被人伤着了。”安和小声说道。
宋清淡淡地应了一声,又问:“陛下可用早膳了?”
“没呢。”
“去让人备些苏芡百合粥,半个时辰后送过来。”
“是。”安和应下后离开。
宋清理了理衣服,听到晟帝在里面问:“是宋清在外面吗?进来吧。”
她抬脚走进去,惊讶地在殿内扫了一圈,走到前方叩拜晟帝。
晟帝让她起身后咳了两声,宋清连忙上前为他顺了顺背,这才看向殿中跪着的几人。
为首的自是佑国公,年过半百发须花白的老者此时哭得双眼红肿泪流满面,再往后是瑟瑟发抖的闲王,再之后,是站着的萧胜。
萧胜见了宋清,立刻微微眯了眯眼睛。
宋清一看就知道他定是在怀疑自己和此事的关系,见状不满地撇了撇嘴低下头。
萧胜猜的当然是对的。
上一世的这个中秋,闲王在外教坊司打死了一名女子,事情很快被教坊司压了下来。
教坊司有数以百计的女子,死一个算得了什么呢?
即便是最有名的那个又如何。
然而佑国公的孙子闻越却在几天后与闲王当街斗殴,事情闹到了御前,二人却不敢说到底是什么原因,晟帝也并未深究,各打五十大板便了了事。
要宋清说,闻越还是不够聪明。
他若是中秋当天就和闲王大打一架,不管是什么原因,闲王都会比那时惨得多。
闻越不聪明,自然只能由她这个聪明人来推一把了。
晟帝这边还在骂闲王,越骂越生气,最后拍着桌子道:“逆子,明日,不,今日就给朕滚!无召不得回京!”
“父皇,父皇……”秦彦跪着往前爬了一段,趴在地上大哭,“儿臣,只是失手,未曾想伤人性命啊!”
“住口!”晟帝咬牙骂道,“当初,朕就不该心软,留你活到今日,让你能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来!”
秦彦闻言,跌坐在地上,竟是带着泪笑了起来:“哈,心软……是啊,父皇何必心软!当初不如将我一起杀了,也好过我做这个人人都能踩上一脚的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