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时真起床后,照例抓紧时间洗漱,吃宋沉野做的三明治,煎蛋,牛奶。
吃完,背上书包,匆匆和他道别,然后戴着耳机听着英语,挤公交上学。
日复一日,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接连一周,她都没再做出任何逾矩的行为,坦荡的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宋沉野却心绪复杂,他又找江斯年聊过几次,付了高昂的咨询费,却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建议。
江斯年还是一如既往的劝他,如果接受不了时真对他的“驯化”,就“断尾求生”,左右时真也不是小孩了,定期给钱,给予一些合理的帮助,她能活得很好。
宋沉野所做的也完全能对得起良心,没人会说他的不是。
宋沉野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可每次回到家看到时真人畜无害的对他笑,他就总是狠不下心,甚至连句重话都说不出口。
针对他这种症状,江斯年也进行了分析,更问了一个他从没想过的问题,被驯化成功的野犬遭到抛弃,会怎样?
宋沉野陷入了迷茫。
但他表现的一切如常,并没在时真面前展露半分。
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
午夜梦回,他经常想起继父,想起他的交代,他让他照顾好时真,为她挡住风雨。
江斯年说得对,他根本舍不下良心,断不了尾巴,因为他在贪恋这种被人需要,被人当做唯一家人的依赖感。
除了外公外婆,从没人像时真这样在乎过他。
所以,他需要找到一个平衡点,结束内耗。
周末,宋沉野接到外婆打来的电话,叫他和时真回家吃饭。
时真上午的家教补习结束,就背着书包坐上了宋沉野的车。
两人一路无言,诡异的气氛弥漫。
到了外婆家,正好池煜也在,和外公外婆打过招呼,时真就拉着池煜商量起了关于猫舍和猫咖的事。
两人凑在一起聊个不停,直把外公外婆都看呆了。
外婆笑着摇头:“小孩子就是这样,该吵吵该闹闹,吵完闹完,说玩到一起,又能玩到一起,就像这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
外婆放下摘好的菜,望向窗外:“小野,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你和真真就别走了,住一晚吧。”
宋沉野嗯了一声,看向和池煜一起窝在沙发上说笑的时真,两人挨得太近,缺乏边界感,很不好。
他不由皱眉,沉了眸光。
吃过午饭,时真和池煜一起上楼去书房写作业。
在一阵大风过后,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时真撑着头坐在书桌前,一边转笔,一边打瞌睡,摊在面前的数学试卷,一道题没做。
池煜坐在她对面,低头看着手机傻笑,笑了一会儿,他踢了踢时真的脚尖,时真迷迷糊糊地抬头看他:“怎么了?”
池煜迫不及待的把手机屏幕朝向她:“漂亮姐姐给我发胖大橘的照片了!漂亮姐姐人美心善也就算了,居然连拍照都这么厉害,你说怎么会有人像她这样没有缺点呢?”
时真打了个哈欠,眼皮沉沉:“你少打她的主意,不合适。”
池煜红了脸:“什么打主意不打主意的,我是单纯欣赏优秀的人!你心思龌龊,看什么都龌龊!”
时真终于撑不住趴在了桌上:“嗯,我龌龊。我太困了得睡一会儿,你帮我看着表,十分钟后喊我。”
“你去上床睡啊。”
时真摆摆手:“我还没刷完题呢,题太多了。”
“做题不要命。”
池煜嘟囔了一句,继续想话题和田雨薇聊天。
书房里安静了下来,时真也逐渐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腿麻到没了知觉,在梦中惊醒,抬头没看到坐在对面的池小胖,反倒看见了站在她身旁,正准备给她盖毯子的宋沉野。
她揉了揉眼睛,笑着叫了声哥。
宋沉野把薄毯披在她肩上:“困了就回卧室睡一会儿。”
语气温柔的不像话。
时真有些恍惚,已经一周了,宋沉野已经躲了她一周了。
她没忍住,试探着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掌心依旧很暖:“哥,抱抱我,好不好?”
宋沉野眸光微动,时真以为他会拒绝,但他没有。
虽然也没表态,但站着没走,即为纵容。
时真借着还未消散的困意,转身靠近,把脸埋在了他身上,她一手藏进他的掌心,一手搂住了他的腰,闻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干净香味,再次闭上了眼睛。
此刻,她又萌生出了一个贪念,她想抱着他睡觉。
他的怀抱一定很温暖,就像她小时候,爸爸送给她的那只两米的大熊,她把它摆在床上,每天晚上都会扑进大熊的怀抱里睡觉,舒服,温暖。
爸爸说,大熊是他派来保护她的战士,会帮她驱散噩梦,战胜黑夜里的怪兽……
可那时,她最信任的“战士”是爸爸。
可爸爸总是很忙……
家里的主楼,一到夜晚就只有她一个人,偌大的房间,无边的黑暗,她蜷在勇敢的大熊战士的怀中,度过了一年又一年,直到她习惯了黑暗,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入眠……
一声脆响,打破了时真的回忆,她转头看见池煜站在书房门口,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他端上楼的热咖啡洒了一地,杯子也碎了。
宋沉野当即就想推开她,时真却不肯放手,还重新把脸埋进了他怀里:“池小胖不会乱说的。”
池煜犹豫了一下,赶忙关上书房的门,跑了。
真是见鬼了!
宋沉野叹了口气:“你是真疯了。”
时真放开握着他的手,双臂全环在了他腰上,她靠他更近,试图找到那种让她沉迷的因为紧紧拥抱,而产生的窒息感:“哥哥为什么会觉得我疯了?难道是因为你心里存了乱七八糟的想法?”
“……”
“宋沉野,你觉得这对吗?”
宋沉野没说话,他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只低头对上了时真含笑的眼眸,她笑得戏谑,像在嘲笑他极力掩藏的慌乱,也像是在告诉他,就算这一切都是错的,他也依然无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