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宋,看什么呢?表情这么丰富。”
江斯年拿着两瓶水,走上宋沉野旁边的跑步机,递了瓶水给他。
宋沉野戴着耳机,没听见,也没注意到,江斯年又用水瓶碰了碰他的胳膊,提高了些音量:“嘿!宋沉野!”
宋沉野这才注意到他,摘下一侧耳机:“怎么了?”
江斯年递了递水瓶:“喝水!”
宋沉野接过,调慢了跑步机的速度,拧开瓶盖喝了口水:“电话打完了?”
“嗯,后天我先过去京城,把医院床位之类的麻烦事安排好,然后等我哥把老爷子带过去,不出意外,月底应该就能做手术。”
“医生怎么说?”
“肝上长了东西,具体的,得等他到了,具体检查过才知道。”
宋沉野点头:“有我能帮上忙的,尽管说。”
江斯年点头,叹了口气:“我也是在老爷子这次病倒后,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该像个大人一样活了,不能什么事都交给老爹和老哥顶着。”
“果然医者不自医。”
宋沉野拧好瓶盖,再次调快了跑步机的速度,江斯年探身瞅了眼他的手机屏幕,画面正好定格在时真笑容灿烂的端着烤盘的那一幕,他啧了一声:“你这是放弃治疗了?”
宋沉野关了手机,脚步未停:“没病治什么?”
“你家那小朋友的算盘珠子拨的藏都没藏,而且你都察觉出不对了,还又……妥协了?”
“她哭的很伤心。”
宋沉野再一次提速,江斯年不可置信的直接伸手按停了他的跑步机:“你郁闷了这么长时间,她就掉了两滴眼泪,你就心软了?”
宋沉野调整呼吸,逐渐放缓脚步:“我试过心硬,没成功。何况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就当下而言,如果对我拨算盘珠子能让她感到开心,能帮她度过最难的这几年,那她拿算盘珠子弹死我都行,这是我欠她爸的。”
“你这样纵着她,合适吗?”
“不合适,但我更不想看她哭,总之你可以相信我,我对自己有信心,能把握控制,不会乱分寸,更不会让事情发展到覆水难收的地步,底线是不可能让步的。”
言已至此,江斯年没再多劝。
毕竟有句老话说得好“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都怪不着谁。
谁也不能为谁的人生负责,哪怕他是他的心理医生。
……
晚上八点,时真提着下午烤的面包,踏着准点进门,宋沉野还没回来。
她把面包放在餐桌上,转身回了卧室。
洗完澡,给田雨薇回了条消息,就开始坐在书桌前刷题。
期末的脚步近了,高三也不远了。
可她现在的成绩却没有达到不求名列前茅,但求能刚好达成所愿的理想状态。
刚好这个词,本身就很玄妙,努力加运气缺一不可。
但理科吧……怎么说呢?
不会就是不会,编是肯定编不出答案的,就像时真已经在面前这道数学题上困了十几分钟了,看了答案依旧还是不会做。
她泄气的挠挠头,靠着椅背望着天花板,突然很想感叹,这道数学题就像她的人生一样难。
手机铃响,她懒得接,直到铃声响过第二遍,她才不情不愿的从抽屉里拿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江斯年。
顿时就想挂掉。
但出于礼貌,她还是接通了电话:“喂,什么事?”
江斯年似乎有些醉了,声音含糊:“妹妹,帮个忙,下楼来把你哥扛上去,你家楼太高,我爬不动了。”
时真皱眉:“知道了,你等着,我有话要和你说。”
江斯年嗯了一声。
挂断电话,时真赶忙起身下楼。
楼下,江斯年背靠着车,撑着垂着头的宋沉野,看着楼道的灯一层层亮起,熄灭,时真的脚步近了,她气喘吁吁地跑出楼门,冷着张脸在他面前站定。
江斯年懒洋洋地冲她笑着:“好久不见啊,妹妹。”
时真看了眼宋沉野,回给了江斯年一抹不算客气的微笑:“好久不见,但如果可以,其实我根本就不想见你。我早就想说了,你是我哥的医生,他的病情你比谁都清楚,为什么还要纵着他喝成这样?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江斯年毫不在意的哼笑了一声:“如你所愿,我已经不是他的医生了,妹妹你比我厉害,以后老宋的病就靠你治了!”
“你什么意思?”
“如你所愿的意思。”江斯年把宋沉野推向她:“但你最好心里有数,想想自己的身份,年纪,还有未来,你能玩得起,他可未必。”
时真抱住宋沉野:“他和你说什么了?”
江斯年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倒了根烟出来,咬在唇间:“也没说什么,就是告诉我,你让他感到负担,但他相信你是个心里有数的小朋友,也愿意陪小朋友玩过家家,期待你能长大。”
他点燃烟,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麻烦帮我叫个代驾,刚才那个临时有事,跑了,我的手机没电了。”
时真叹了口气,她撑着宋沉野,单手根本无法操作手机,在几次点软件未果后,她把手机直接递给了江斯年:“自己叫,叫完还我。”
江斯年接过,看着她的手机屏幕,轻叹了一声:“如果老时总还在就好了,这是老宋经常和我说的话。”
时真没接话,只默默收紧了抱着宋沉野的手臂。
叫完代驾,江斯年把手机还给她:“对了,上次我说过会免费帮你做咨询,依旧有效,你随时可以联系我。”
时真接过手机:“注意安全。”
江斯年点头,他又抽了口烟,看着时真用单薄的肩膀撑着宋沉野这个“庞然大物”往楼上走的狼狈身影,轻笑出声。
其实他是能帮她的,可他不想帮。
自己做出的选择,就该承担选择的代价,背负选择的重量,这是命。
……
时真一路把宋沉野拖上楼,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她打开门,也顾不上换鞋,一鼓作气径直把他扔在了沙发上。
许是最后的爆发力太大,宋沉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时真靠着茶几坐在地毯上,喘着粗气,多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
宋沉野也没说话,只用一双混沌的眼神静静注视着她,看不出情绪。
良久,时真稍缓过来,起身拿起搭在一旁单人沙发上的薄毯,随手扔给他:“你就睡在这儿吧,酒醒了自己回房间。”
说完,头也没回的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