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婉纵横商界十余载,从未遇到过秦时安如此难搞的人。
说他恋爱脑,都有点小瞧了他。
“不是,表侄子,姑真的劝你一句,别太爱了。”
她翘着二郎腿靠在豪华沙发椅上,一身小香风白色套裙,长发乌黑打着卷儿披在肩头,白嫩柔软的指尖却夹着根女士香烟,满脸的匪夷所思,还带着点慈爱:
“姑知道,突然冒出来一个表姑,你有所怀疑很正常,但姑的话你得信啊。”
林婉婉很成熟地叹了口气,满脸写着“我这都是为你好啊”。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的天之骄子,身边的朋友随随便便就能掌控经济命脉,还总能在遇到困难时解锁出隐藏的身世、熟人的马甲或者突然想收她为徒的高人。
她想,如果世界是一本小说,那主角一定是她。
她就是霸道总裁林总,傅宴就是被她强盗式救赎回家的小白花。
逃生游戏一开始,她在秦家别墅庄园落地,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直接被管家哭着来了个认亲,说她和早死的某位小姐很像。
接着一查,她就成了庄园主秦时安继父的流落在外的姑姑的表侄女,他远房表姑。
也没有人想起来做个dNA检测什么的,在场的四个玩家就成为了座上宾,顺利到有些诡异。
自称逃生游戏系统的声音在落地后发布了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任务,就再也不说话了。
唯一的老玩家用道具判定出秦时安是副本boss后,就果断跟着林婉婉混,有他带头,另一个也不知不觉也扮演起了小弟的角色。
唯一一个不太服气的新玩家,当场就作死送掉了人头,尸体被管家拖进了花园,一点影子也没了。
……
“林姐,这男的好像恋爱脑上头,真要给女鬼当舔狗了。”离林婉婉最近的新人男玩家带着墨镜,一脸凶相,就叫他墨镜男吧。
经历了一天一夜鸡飞狗跳的相处,和恋爱专家林婉婉别出心裁的指导,三人基本摸清了秦时安正在谈一场诡异的恋爱。
对方那个叫锦柔的姑娘,无论形象、思维、生活习惯,都是个百分百的古人、甚至很可能是死人。
虽说任务要有情人终成眷属,但对面怎么看怎么像女鬼啊。
爱穿一身白衣,走路没有声音,肢体冰冷听不出心跳,还总是想邀请秦时安去桥的另一边。
拜托,这一大片林野包括河对岸都是秦家的地,莫名其妙裹满了无法穿过的迷雾,有没有问题简直一目了然。
墨镜男恨铁不成钢:“男人不自爱,犹如烂白菜,对面明显是个古代女鬼啊!秦总糊涂啊!”
另一位就是那名老玩家,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穿着风衣有装酷的嫌疑,他冷静地看向林婉婉:“林姐,怎么办?”
林婉婉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思索,看向观景台上穿着西装三件套的英俊男人,提高了嗓门道:“不如这样吧,关于锦柔姑娘的种种疑点,姑有个法子。”
她似乎只是单纯的热心,表情还带着几分长辈的慈爱,一边说,一边无意识地理了理袖口。
如果7号在这里就能看出来,这个动作是傅宴最常做的小动作,很有霸总范儿。
“今夜我们几个和你一起去,给你当军师,当面对峙如何?”
秦时安深邃的眸子里有一丝犹豫,没有立即给出回应。
长辈想指导我的恋爱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林婉婉笑眯眯地,看起来无辜极了:“女人最懂女人了,表侄砸,我再教你几句话,锦柔妹妹肯定爱听……你不太会说情话,对吧?”
秦时安的眼神犀利了起来。
他矜持地权衡了片刻后,还是点了头:“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无论结果如何,你们都不要再插手了。”
如此说着,他背对着四人负手而立,目光直直地望向红桥的方向,挺拔的身型却在夕阳下显得有些寂寥。
晚风吹过,带走了他的一声呢喃:“无论如何……”
……
时针指向了十二点。
红桥在浓雾之中显现,红砖青苔,无数红绳缠绕,还有,密密麻麻的同心锁挂在桥头,每一个锁都是一个甜蜜的愿望。
秦时安走上了这座红桥,一如他们所约定的那样,他的爱人出现在了桥上。
还是那么美,那么温柔,月色将她笼罩,如同轻柔地披上一层纱,她专注而期待地看着他,眼底的光比月色更明亮。
腕表的指针似乎凝固了,有什么无形的力量放慢了时间,留恋着此刻。
他的喉咙有些紧,心中酸涩,看着她站在月光下,桥面却没有投下阴影。
长长地叹了口气,秦时安在身后军师团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中,缓慢而坚定地抬起脚步。
“我知道的,我一直知道……”他轻声呢喃,迎着月色一步步向她靠近。
我所爱是个早已死去的人。
我们隔着漫长的时光,隔着生死的界限,每个人都知道我们不合适,每个人都知道我们不会有好结果。
可是,你就在那里等着我,我怎么忍心不走向你?
如果能……
他身后的岸边,林婉婉只看了一眼锦柔就移开了目光,完全没有先前信誓旦旦要给侄子当军师的模样,而是有些迫切地望向对岸的迷雾,寻找着什么。
……
另一边,7号也没想到锦柔就这么放弃了同心锁,先行上了桥。
更没想到,指针指过十二点后,红桥下的水面涟漪凝固,世界居然就这么停了下来,除了玩家和桥上的男女,一切都陷入了静止。
而且……
“我说,那个秦郎,穿的是西装吧。”陈雨菲错愕地喃喃道。
“bRIoNI定制的。”傅宴回答,他正在检查自己的腕表,“表应该没坏,只是时间不走了。”
“所以,秦郎不是死人,而是现代人?”文钰先前的假设被推翻,大脑一片混乱,努力地梳理起现状。
“那些诡异的风俗习惯,不如说是时代差异导致的不同,至于为什么家里人不让私下相伴……恐怕锦柔这个古代人,在对面看起来更诡异吧!”
“完了完了彻底乱套了,”陈雨菲锤脑袋瓜,“所以不是鬼,是时空错乱?不对,锦柔是鬼啊?头好痒好像要长脑子了……”
“嘘,别急,先看,一定会发生什么事。”
7号先跟了上去,文钰紧随其后,等傅宴也靠近桥头时,他听见秦时安道:
“锦柔,你感觉到起风了吗?”男人低沉又深情地说着,轻轻牵起她的手,“你的手很冷,但是没关系……”
“……风会停,我却不会放开你。”
奇怪,这半句话不是桥上传来的,是从他们旁边传来的。
7号一个大回头,一旁的傅宴慢慢地沉下了脸,表情染上阴鸷与冷冽,他的语气阴森,说出的话却与桥上的秦时安完全重合。
他薄唇紧抿,眼底的郁气一闪而逝,咬牙切齿地低声自语道:“同一句话,你还能教给别人说……婉婉,你又调皮了?”
7号猛地瞪大了眼,林婉婉在对面?!
不好,霸总的强制爱被动要触发了吗?别冲动啊!
……
桥对岸的林婉婉听到便宜表侄说出了这句情话,不知为何突然心一慌。
她捂住了胸口,那张秀美清纯的脸上先是一愣,随即展颜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她想起什么,摸出一面小镜子,对着镜面拢了拢头发,摆出几个委屈又可怜的表情,揉了揉眼眶。
呀呀呀,又可以逗傅宴玩了。
“傅宴……宴哥哥?”她一边笑,一边小声喃喃,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看起来柔弱又可怜,眼底却带着藏都藏不住的兴奋和喜意。
“我要上桥。”她收起镜子,当机立断,表演欲蠢蠢欲动,“不然表侄子就要挨打咯~”
……
“我要上桥。”
傅宴咬牙切齿,腕表又被他收了起来,他捋起衣袖就要往前去,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要去对桥上那个男人做什么。
“冷静啊傅总,你打不过他老婆啊!”陈雨菲苦口婆心,“你怎么一副天塌了的样子,这句话你听过?有什么特别吗?!”
文钰使劲一扯她,终止了她大概是无意识的火上浇油。
“别冲动!”
7号喊晚了一步,傅宴踏上了红桥。
下一瞬,钟表恢复了走动。
一眨眼的功夫,桥上原本你侬我侬的秦时安和锦柔就双双消失了。
红砖桥变回了青砖桥,笼罩在河岸的浓雾吹散了,露出了桥对岸的景色——一片荒地,空无人烟。
“怎么可能?”傅宴直直跑过了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放眼望去都是杂草和荒地,连丁点的灯火都看不见,天空一片混沌,空荡荡的。
“肯定是婉婉教他的,她肯定也在这里……”傅宴喃喃着,不放弃地四处找寻着,眼尾有些泛红,失去了沉稳。
“怎么会不在呢?”
……
“林姐……你还好吗?”
墨镜男小心翼翼地问,看着独自冲上桥又愣在原地的林婉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她看起来快碎掉了。
秦时安怅然若失地看着自己的手,就在刚刚,指针越过十二点,锦柔又一次消失在他怀中。
他记不太清他们相拥了多久,或许真的只有短短一分钟,又或许已经走过了漫长的时光,可他好不甘心啊……
为什么不能相伴地更久、更久一些呢?
而林婉婉站在桥上,脸上的柔弱凝固了,眼眸中的笑意消失殆尽,看着桥对岸的景象,不可置信。
雾散了,月渐明,对岸的景象一览无余,方圆几里全是无人的林野。
“不会的,他肯定在……”她惊愕地喃喃自语,难得慌乱“我不可能猜错的,他一定在对岸,听到那句话,他怎么可能不来找我?”
他明明小心眼又爱吃飞醋,一件小事也会记仇很久,他肯定醋死了,怎么也会来扇秦时安两个耳光。
怎么会没有呢?
怎么可能不在呢?
“傅宴,你为什么还没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