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面前保存希望,而年轻人就是希望,这个道理在场的所有女眷都明白。
明白归明白,可是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光禄勋陈家的大夫人眼神黯淡,曾经一餐就得吃十道菜的她,根本没想过有一天她会舍不得吃粗面饼,长叹一声后,陈夫人低声道:“若是有一口锅就好了,将饼子和水一锅煮了,大家都能吃点热乎的。”
此话一出引来了不少人的赞同声:“是啊。”
可是,女囚哪里能用锅呢?
官差身上倒是带着两口锅,这两日也不见他们使用。可是想要用锅,就得付出相应的报酬。
女眷们又能拿出什么报酬?除了偷偷藏起来保命用的银钱,那就只有自己的身体了。
区区一口锅,不足以动用女眷们的保命钱。大家宁可啃着粗面饼喝凉水,也不会出卖自己的身体。
啃着粗面饼,女眷中有人开始担忧:“一整日没见到接应的小伙子,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吗?”
从离开长安那一日开始,女眷们的餐食就没足量过。若不是端王派了人暗中接应,他们能三天饿九顿。
温老太君转头看了看驿站合不拢的窗户,听着寒风呼啸的声音,缓声道:“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即便接应之人不在,我们也要团结一致活下去。”
既然是要团结一致,怎么可能让虚弱的年长者饿着肚子?分到饼的女眷们自觉的掰了小块饼出来,匀给了几位年长者。
吃了几口饼后,温老太君摆摆手不再进食,她的目光从在场每一个女眷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蹲在角落的魏诗韵身上:“诗韵丫头,你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魏诗韵摆摆手,不在意道:“不碍事的老太君。”
温老太君不赞同地摇摇头:“你这孩子总是一个人逞强。快来让我们看看,上点药,免得伤口恶化了。”
魏诗韵还想拒绝,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谁轻轻拍了拍。扭头看去,是今日她护下的窦家少夫人。
窦家的当家人是前廷尉卿,巫蛊之祸中,窦家同样遭受了灭顶之灾。在一段时间里,窦家人听信了传言,觉得是周燕来出卖了太子,因而对魏诗韵没有好脸色。
最初在诏狱见到魏诗韵时,窦家少夫人甚至和魏诗韵吵了起来,闹得很不愉快。虽然在诏狱中相处数月,几家女眷的情绪有所缓和,可窦家少夫人依然不想面对魏诗韵。
直到今天被魏诗韵护住,窦家少夫人觉得自己该对魏诗韵说点什么。
“魏姐姐,对不住。”窦家少夫人眼眶中出现了闪动的水光,“其实我一直都知晓,周将军出卖太子的事可能是谣传,其中可能有误会,但是我只要闭上眼,就会想起死不瞑目的夫君。”
“是我在迁怒,我将无处发泄的怒火和委屈,借由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发泄到了你的身上。”
“魏姐姐,我对不起你。还有,谢谢你。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包容,今日若不是你,我会被官差打死。”
“求求你让我给你上点药,让我宽宽心,不然我良心不安。”
魏诗韵眼眶泛红,扯着唇笑了:“没事的,都过去了。”
见大家实在关心自己,魏诗韵也不再坚持,她背对着温老太君,褪下衣衫,撩开了头发。看清她背上的青紫的条条鞭痕后,在场的女眷不少人红了眼。
温老太君更是难受得直想抹泪:“你这孩子,被打得这么严重,若是今日我没开口,你准备忍到什么时候?”
魏诗韵低着头,唇角始终上扬:“没事的老太君,不疼,一点都不疼。”
师乐安交给魏诗韵的药包再一次被大家翻了出来,琳琅满目的药粉药膏中,女眷们准确地找到了散瘀止痛的药粉。
窦家少夫人撕下了贴身的衣服,拧成小条,沾着药粉一点点给魏诗韵上好了药。同时还不忘关照魏诗韵:“魏姐姐今夜同我睡一处吧?若是痛了,我再给你上一次药。”
魏诗韵点了点头:“好。”
这时詹葶从药包中翻找出了一样好物,素来端庄大方的温二夫人举着密封好的竹筒,兴奋地像个少女:“是枣姜膏!母亲,乐安为大家准备了枣姜膏!”
温家大夫人董明芳双手一抚,再一次夸奖道:“乐安那孩子就是个好的,这都被她想到了。”
温老太君笑道:“真是好物。用热水化开就是枣姜茶,驱寒最好最了。葶儿,你看看还有多少热水?用热水化开,让大家都喝一点。”
两桶热水看着多,可是分到每个人身上就有限了。詹葶抖了抖空水桶,“我去问差役再要一桶。”
隔壁房间中,差役们酒足饭饱,有两个甚至倒在了桌上酣畅地打起了呼。听见詹葶的呼声,有个差役摇摇晃晃走了过来,隔着房门大着舌头说道:“要?要喝水啊?求,求本大爷啊。”
詹葶眉头一皱,后退两步。她认出了眼前的差役,这人是第二波押解差役中最好色的一个,昨日下午接管女眷后,已经借着给女眷上手铐脚镣的机会摸了好几个人。
虽说她们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但是看到这么个无赖糟货,还是会觉得恶心膈应。
那差役舔了舔唇,猥琐的目光隔着门在詹葶身上扫了好几圈,然后落在了詹葶胸口:“没想到,夫人半老,风韵犹存啊……”
“陪本大爷睡一觉,给你喝水吃肉,明日不给你加手铐脚镣,你干不干哪?”
饶是詹葶修养过人,此刻也气血上涌:“岂有此理!我乃是琅琊詹氏之女,我夫是长安温氏温瑞,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对我无礼?!”
“我们世家女哪怕落魄了,也风骨健在,岂是你这等宵小能侮辱践踏的?”
詹葶的怒骂声激怒了精虫上头的差役,那差役冷笑一声:“詹氏?温氏?那是什么,你们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贵夫人呢?落到我手里,是龙你给我盘着!”
“啧,老子不信了,今天偏偏要尝尝你这世家女的身子!”
门上的锁被取了下来,醉醺醺的差役踉跄着进门,伸出双手便冲着詹葶扑来。饶是詹葶连连后退,也还是逃不脱差役的追捕。
眼见差役淫笑着要将詹葶抱入怀中,两根带火星的木棍一前一后砸中了差役的后脑勺。
差役两眼一翻,“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温老太君和魏诗韵手握木棍,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差役正在渗血的后脑勺。
“当着老身的面辱我温氏宗妇,死不足惜。”温老太君眼神冰冷,“诗韵丫头,夺他的刀。”
魏诗韵应了一声,丢了木条,弯腰将差役腰身的刀取下。下一刻,长刀出窍,从差役后背刺穿,差役像是鱼一样挣扎了两下一命呜呼了。
魏诗韵眼神冷的像冰:“在你面前的,曾是大景最尊贵的夫人们,你这种人,给我们舔鞋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