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皇室精心养出来的尊贵皇子,谢昭的眼光和审美一直都很好。他挑选的这款桃花簪毋庸置疑也是美丽的,洁白的簪柄雕刻成了弯曲的桃枝模样,簪首处粉色的桃花娇艳热闹。
这样的一枚簪子,放在长安珍宝阁,足以让贵女们争抢。摊主显然也知晓它的价值,因而将它放在了美丽的琉璃匣中,摆在了摊位最显眼的地方,才让谢昭一眼就看到了。
师乐安喜欢这枚簪子,若是先看到这枚簪子的人是她,她也会停下脚步,多看两眼。
如果这枚簪子是自己先看到的,此刻它可能已经在她的头发上了。可是先看到的人是谢昭,谢昭停下来了,他主动拿起了簪子,唤自己去试。
在大景,年轻的男子表达爱慕之时,会亲手为心爱的姑娘簪发描眉。
这个道理师乐安懂,谢昭更明白。
师乐安站在原地,目光从簪子转移到了谢昭脸上。
握着簪子的少年身姿挺拔,眉眼温润一举一动浸透着温柔尊贵的大家之风。他看自己的眼神藏着小心翼翼地期许和忐忑,这样的人,怎能令人不心动?
如果是上辈子的她,可能已经快乐地走过去,任由谢昭将簪子插在自己鬓发上了。
可现在师乐安感觉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欣喜、酸涩、难受……种种情绪一同上涌,让她百感交集。
她又不是圣人,日夜陪伴朝夕相对,怎会对谢昭毫不动心。
她亲手救下的少年,正人君子温润如玉,长得这么标致。他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和想法,对自己体贴入微关怀备至……
能被谢昭这样的君子喜欢,怎会不欣喜,不高兴?
可谢昭的身份和地位注定了他会遇到很多很多的人,他仁善,贤德,以后会成为一个好藩王,有机会更会成为一代明君。
他的后院迟早会有各色的美人,会有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成为他后宅的女主人,为他打理好后宅。
这个女主人会出身名门,温婉大方,娴良淑德,平衡好后宅中各方势力,稳定好每一个后妃的情绪。
师乐安自觉,即便再修行八辈子,她也做不到。
她知晓自己的本性 ,她做不到和其他的女人分享自己喜欢的男人。
她是个较真的人,若是她真的接受了谢昭的情谊,她会暴露出自己更多的情绪。她敏感善妒吃不了苦斤斤计较,生气时还会口不择言,脾气上来还会动手,惹急了玉石俱焚鱼死网破的事情她照样干。
撇开自己的情绪问题,师乐安也知晓自己的短板在哪里。世家贵女必修课,她一窍不通,琴棋书画她不会,诗词歌赋她不通,就连“娘家”也被她得罪得彻底。
谢昭现在羽翼未丰,她还能暂时顶着“王妃”的头衔陪在他身边。等他羽翼丰满展翅高飞时,也到了她潇洒离开时。
谢昭没见过几个女人,而且自己也没在谢昭面前多暴露过本性。小少年情窦初开,将恩情和陪伴当成了爱情。他怦然心动,想要抓住唾手可得的美好,这点她能理解。
但是她不能回应。
她知晓试了这枚簪子之后,之后会发生什么。
她不想看到她和谢昭的关系崩坏,不想失去潇洒转身的勇气,更不想自己畅想的美好未来变成泡沫。
见师乐安站在原地眼神复杂地看着簪子,谢昭眼中的光稍稍暗淡了下来。他垂下眼眸,终究还是没能藏住那一点遗憾。
不过很快,少年又重新抬起了眼眸,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试一试,若是太贵就不买。”
谢昭是个聪明人,师乐安知道他是在给自己找拒绝的理由。
师乐安笑了笑,目光看向了摊主:“店家,这枚簪子多少钱?”
摊主是胡人,头上缠着纱巾,留着满脸的络腮胡,口中说着僵硬的大景官话:“哎~夫人长得美~美人配美丽的饰品~试一试嘛~试一试不要钱~”
师乐安笑道:“可别,你还是先说说价格吧。我听说西边来的商队卖的东西贵,先问问价格对你我都好。”
谢昭跟着笑了,托着簪子问摊主:“是啊,还未请教,这枚簪子多少钱?”
摊主又开始了他的推销之术,对着二人介绍着他的簪子,什么簪柄用了哪里哪里的玉石,簪首用了哪里哪里的宝石,雕刻这枚簪子的又是哪里哪里的能工巧匠。
夹杂着番邦语言和大景官话的摊主对着二人一顿胡吹,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簪子值十二两银子,被谢昭和师乐安碰到了,是他们走了大运了。
“十二两……”师乐安笑吟吟同谢昭对视,“我觉得吧,这桃花也不是非看不可是吧?”
十二两,如果卢肃在这里,会对二人说:买什么簪子,买我吧,我还会咬人。
谢昭笑着放下了簪子,“也是,十二两确实很贵。”
见谢昭放下簪子,摊主急忙伸出手:“十两,若是真心想要,十两银子……让我收个本吧!”
谢昭和师乐安还是转身离开了,二人当做方才的事情没发生一般,继续并肩而行。听着身后的挽留声,师乐安调侃道:“十两银子,这个本好贵哦。”
谢昭温声解释道:“确实是要这个价的,若是在长安,这枚簪子的价格还要翻倍。能看出来用的材料确实好,而且制作工艺和手法也确实难得。不过还是贵,有这个银钱,我们可以多招两个人。对了,你说的馄饨在哪里?”
师乐安转了转方向,轻轻一拍脑袋:“哈,我也不太清楚了,没事,一边走一边看看吧。”
二人最终还是吃到了馄饨,其实口味很一般,比起王府的小厨,馄饨只能算作量大实惠。但是贵在便宜,两碗馄饨才十二钱,师乐安甚至没能吃完馄饨,剩下的几只拨给了谢昭。
许是今天走了路,晚上师乐安睡得格外沉。她裹着薄毯缩贴在了床榻里面,胳膊枕在脑袋下,就连谢昭起身都没能惊醒她。
卧房的门开了,部曲将琉璃匣子双手捧给了谢昭。
端王爷接过匣子打开看了一眼,月光下桃花簪折射着柔美的华光。光芒照亮了少年的眉眼,谢昭凝视着桃花簪许久,修长的指尖在玉石雕琢而成的桃花瓣上轻轻摩挲着。
是他太心急了些,不过没事,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很多的机会。
早晚有一日,这枚桃花簪会出现在乐安的鬓发上。
小少年唇角上扬,轻轻盖上了琉璃盒,眼中的光又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