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爷受到了打击,郁闷的不想说话。沮丧的他站在了膳食堂外,等候着师乐安同仆妇们告别。
仆妇们很喜欢师乐安,得知她要走,管事的利落的给了工钱不说,还挑了一根巨大的白萝卜让她带回去。
“小师啊,以后有空常来啊,阿婶给你留烧火的位置!”
“雪天路滑,你们慢点走,有空了来我家玩耍。我家就在后面的楸树湾,你到时候就说找二牛家媳妇就好了!”
对此师乐安都笑吟吟应下了:“好嘞,多谢各位关照。我先和阿兄回去了,有缘再见啊~”
走出暖房后,师乐安将白萝卜交给谢昭抱着,自己则将八个铜板小心收好:“我觉得现在的暖房应该能应对这个冬天了。阿昭觉得呢?”
谢昭闷声道:“我也是这般认为的,今日一看,比我想象中还要好些。”
同样是忙碌半晌,他得两枚银钱,而乐安却得了六个铜板和一只白萝卜。对比有些强烈,以至于谢昭闷闷不乐。
师乐安敏锐的捕捉到了谢昭的情绪,她往谢昭身边凑了凑:“怎么啦王爷,还在想管事的话呢?受伤啦?”
谢昭尴尬地笑了笑:“只是觉得自己有些许无能。没想到最简单的体力活,我都没办法做好。乐安,若我不是出生在帝王家,而是生在了普通百姓之家, 凭我现在的能力又能做些什么?”
师乐安笑了:“阿昭你可听说过一句话?‘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你用握笔的手去和专业的工匠比,自然会一败涂。若是让那些工匠同你共处一室商谈天下大势,他们也会一头雾水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谢昭眼睛微微亮了:“有道理。”
师乐安哈哈笑道:“岂止是有道理,这就是真理。不要拿自己不擅长的东西同别人擅长的比啊!若是你让我同别的贵女比穿着打扮,我也得晕头转向。”
谢昭又重新开心起来了:“也是,是我钻牛角尖了。”
师乐安缓声道:“我不觉得阿昭你是钻牛角尖,人都有脾性,你我并非圣人,面对别人的否定蔑视,难过愤怒才是常态。”
就连师乐安面对对自己出言不逊的人都会大耳瓜子抽过去,何况是谢昭?
谢昭出身皇室,从小被无数人捧着长大,听多了奉承恭维的话语,猛不丁地听到被人否定的声音,自然会觉得刺耳。
谢昭颔首:“乐安说得没错。其实静下心来想想,我粉刷的墙壁确实不如专业的工匠好。管事的审查严格也是好事,避免了一些人偷奸耍滑以次充好。”
说完这话后,谢昭觉得自己气顺了,笑容再次回到了他的脸上:“走吧乐安,趁着天色尚早,我们去周边的粮坊转转。”
往年到了下雪的时节,米面和煤炭价格就会上涨。有些奸商收购了大量的粮食,专门等待着天气恶劣时高价抛售。
前段时间谢昭和师乐安打疼了世家,也顺手揪了一大批伺机哄抬物价的商贾,如今他们要去看看有没有人顶风作案。
雪越下越大,洁白的雪花落在地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通向官道的小路被雪覆盖,留下了两行新鲜的脚印。
脚印尽头,二人正手牵着手向着马车的方向行走而去。天地间好像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这一刻谢昭心中升出了一种隐秘的满足感。
偏头看去,就见耳朵和鼻尖冻红了的姑娘双眼亮晶晶环视四周。明明脱下了华丽的衣衫,只穿着粗布衣衫,却让谢昭移不开双目。
师乐安感觉到一阵强烈的视线,转头时,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同谢昭四目相对了。
今日的谢昭没有戴发冠和头巾,经过一上午的忙碌,原本利落的马尾有些松散,添了几分慵懒随性的感觉。
他的双肩和头发上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花,清澈的瞳孔中,倒映着两个小小的自己。
“乐安。”抱着大萝卜的谢昭笑着说道:“你看,雪下大了,你我同淋雪了。”
一瞬间,师乐安感觉世界突然安静了,她听不见周遭嘈杂的落雪声,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猛烈跳动的“砰砰”声。
同淋雪,共白头。
谢昭是个诗情画意的人,他总是能用最浪漫的话语表达出自己想表达的心思。
若是平日,师乐安还能同他笑闹两句,插科打诨圆过去。
可是这一刻,她突然不想揉碎眼前之人满眼的星光,也不想破坏这么好的雪景。
她只想躲,躲开这一双含情的眼眸。
没等她有所动作,谢昭拉着她往马车的方向加快了脚步:“再不跑快些,晚点我们就要共感冒了。”
师乐安低头看着二人相握的手,轻笑一声:“是啊,某些人刚刚好转的身体,可不能再倒下了。”
*
暖房南区管事何二抱着热水杯站在门口,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口中哼唱着当地的小调。
这时有人骑着快马从官道上疾驰而来,何二眯眼看去,待他看清来人面容时,顿时神色一凝。手忙脚乱地转了一圈后,何二急急将手中的水杯放在了不远处的案桌上:“是王将军,快,快通传一声,让几个管事随我一道出去迎接!”
何二身边的人疑惑道:“王将军?哪个王将军?”
何二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道:“这还用问?当然是王府部曲参将王衡王将军。他老人家大驾光临,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很快部曲参将王衡勒马停在了暖房南门口,急急问道:“王爷王妃呢?”
几个管事面面相觑:“王爷王妃?不知道啊?王将军怎会到我们暖房来寻人?天寒地冻的,别同我们开玩笑。”
王衡摆摆手:“王爷王妃说了,今日要到北边暖房来巡视,他们没有带仪仗,应当是随便编了个身份混入其中。”
顿了顿后,王衡猛地想到了什么,急忙吩咐道:“将今日的登记簿拿来。”
没多久王衡准确地指出了登记簿上两个靠在一起的名字:“就是他们,王爷王妃微服出行时会取化名,每一次的化名都不一样,但是他们的字我不会错。”
“王爷王妃现在何处?速速带我去见他们。”
当何二看到王衡指尖指着的人名时,面上的血色瞬间退了下去:“我记得他们,他们走了……刚走没多久。”
王衡烦躁地挠了挠头发:“可看到他们二人往哪个方向走了?”
何二慌乱地摇了摇头,风雪这么大,他怎会注意两个离开的人去了何方?
王衡刚想说什么,就见何二的两腿抖得像是筛糠,站都站不稳了。见此,他冷声问道:“你抖什么?”
何二磕磕绊绊地说道:“我,草民……骂了王爷还扣了他的工钱。他,他手脚慢,半天才刷了三堵墙,我把他撵走了,让他去别处高就了……”
王衡:???
何二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对着王衡连连磕头:“将军饶命啊!草民错了,草民不该嫌弃王爷手脚慢压他的工钱!草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襁褓中的幼子,请将军开恩呐!”
何二声泪俱下恨不得时间能倒流,回到他克扣那面嫩的年轻人工钱的时候。若是早知他是王爷,就算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说一句话啊。
何二越想越害怕,已经想到抄家灭族死无葬身之地的惨烈结局了。这时他听耳边响起了马蹄声,抬头看去,王衡已经翻身上马冲出几丈开外了。
眼见王衡跑远,旁边的几个管事连忙将瘫软的何二搀扶起来。不知是谁拍了拍他的肩膀:“老何,牛逼!”
何二嚎啕大哭起来:“我完了,我得罪了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