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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大战后,胜利的一方将战败一方的尸身堆积起来形成的尸堆,叫做京观。

京观的外观多种多样,但是它们的用途都是同样的——炫耀胜利一方的军功,震慑战败一方。

卢肃洋洋自得:“我这个京观堆得好,中间那个全用人头堆的,夯了土可结实了!近三千个人头才堆了这么一座,日晒风吹都不怕,除非人为破坏,不然它能在那边杵上几十年。”

“旁边的那两个京观虽然看着高大,可里面都是些容易腐败的尸身,到了春日气温回暖就腐烂了,放不长。”

京观是武将的荣耀墙,京观越大,证明砍死的敌人越多,军功也就越大。

去年腊月前,匈奴人自己上门送人头,可将铁骑的一群人杀爽了。

匈奴人退了之后,铁骑弟兄们宁可放弃烤火的机会,也要将堆积如山的尸身拖回匈奴地界上,在他们经常行走的路边夯起了高高的京观。

每当巡视路过这里,卢肃看着高高的京观就会笑得合不拢嘴。

“你们看,这几个京观堆得多漂亮。咱大景已经二十多年没堆过这么大的京观了,真壮观~”

“王妃,别客气,看一眼嘛~看一眼百病全消强身健体,比您每天早上爬起来跑三圈都畅快。”

面对卢肃的盛情邀请,师乐安其实有些心动的。

这可是京观,活生生的京观,不是上辈子从老照片中看到的死物,它就在眼前,它就是大景的历史。

可是看到谢昭的面色,她还是婉拒了:“谢了啊,我就不看了。”

谢昭不是胆小的人,如果不是画面太可怕,谢昭一定不会阻止她。

见师乐安态度坚决,卢肃甚是遗憾:“哎,怎么能不看呢,近三千具尸体,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到的。”

师乐安笑了笑:“不,谢谢,不看了。”

走了数丈远后,谢昭面色依然发黑,端王爷微微弯着腰,看起来像是要吐了。

师乐安与他并行,担忧地轻声问道:“没事吧阿昭,那玩意是不是很……可怕?”

谢昭沉默地点了点头,脑海中再次想到了方才从望远镜镜片中看到的恐怖画面。

四棱锥型的京观下宽上窄,排列整齐的头颅间塞满了泥土。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能看到镶嵌在泥土间的一张张人脸。

寒风带走了头颅上的水汽,每一张脸看着都异常狰狞。加上草原上小动物的啃食,有些人头已经没了面皮,裸露出了牙床,眼眶部分剩下了两个黑洞。

有些人头放得高,野兽们无法啃食人皮,因而还能辨认出头颅主人原本的模样,同泥土一色的人脸上还残留着临死前的痛苦和恐惧。

京观不愧是能震慑敌人的东西,也能震慑自己人。

谢昭面色又难看了几分:“真是……猝不及防,毫无心理准备。实不相瞒,匆匆一眼就让我汗毛倒竖背心发凉,胃里直翻腾。”

师乐安宽慰道:“被吓到是正常人的反应,王爷不是久经沙场的武将,第一次见确实会很吓人。”

想想看,上千的尸体堆积起来,那将是多么可怕的场景。

卢肃为了让谢昭转移注意力,真是什么招数都用上了。

看了看谢昭的面色后,师乐安转身对卢肃说道:“老卢,王爷被你吓到了,晚上要是做噩梦你来哄。”

在二人身后慢吞吞骑行的卢肃顿时来劲了:“这就吓到了?王爷你胆量不行啊。要不老卢我安排一下,晚上带王爷试试胆?居庸关营附近的山林中有乱坟岗,胆小的新兵去那边练一练就好了。”

“正好,咱到营房天就黑了,正是试胆的好时候,去不去啊?”

谢昭依然咬牙:“不,不去,你想都不要想。”

回程的路上,卢肃锲而不舍的想要拉谢昭试胆,不过真到了营房之后,他却给谢昭送了一柄大刀来。

刀身上的花纹被磨平,刀柄上缠着的黑布条都快腐朽,看着有些年头了。

面对谢昭和师乐安询问的眼神,卢肃解释道:“这是前几任主帅用过的大刀,死在刀下的亡魂没有一万也有八千。用民间的说法,这算是大杀器,能镇恶鬼。把刀子放在床头的位置,王爷王妃今夜一定能好好睡一觉。”

谢昭惊讶地看着卢肃:“老卢你,不是……要拉我试胆的吗?”

卢肃摆摆手,笑道:“嗐,那是我瞎说的。哪能真让王爷王妃去试胆啊,再说了,王爷王妃胆子已经很大了,没几个诸侯王敢大摇大摆踏足匈奴地界。”

“好了,王爷王妃早些休息吧,老卢我要去长城上夜巡去了。”

说着卢肃再一次摸着腰间的望远镜,满足不已:“嘿嘿,等我过足了瘾,再让那群小子上。”

卢肃说完就走,走之前还体贴的将房门关上了:“好了,长刀送到,今夜应该不会做噩梦了。不过……王妃,若是今夜王爷做噩梦了,你帮忙哄哄。”

谢昭:……

师乐安:……

原来卢肃还记得师乐安的那句玩笑话,谢昭扶额哭笑不得:“他莫非真觉得我会被京观吓到?他把本王当什么人了?”

师乐安看着散发着铁锈味的长刀,笑了:“老卢也是一片好心。”

卢肃送来的这把刀没有清洗过 ,刀柄上缠着防滑的布条都没更换。浸了人血的布条散发着陈腐的气息,反而让谢昭睡得不是很安稳。

夜深了,营房中除了值守的将士们还醒着,其他人都进入了梦乡。

师乐安也不例外。

她躺在床榻内侧,身上裹着一床被子,缩在两人共用的厚被子下。她睡得那么沉,就连谢昭起身将长刀挪出枕下的动作都没能惊醒她。

是的,他们虽然同睡一张床,可是两人一直分被子。

谢昭小心翼翼下了床,带着长刀下了床,轻手轻脚走到了床前的屏风后方。

屏风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没多久,谢昭穿着新换的亵裤再度爬上了床,而长刀则被他留在了屏风后的案桌上。

感受到了震动,师乐安翻了个身手探出被窝,胡乱朝着谢昭的被子摸了两下,似乎在寻找什么。

谢昭伸手轻轻握住了师乐安的手指,他做这个动作已经很熟练了,熟练到即使再用些力,乐安也不会醒来。

师乐安在梦中再一次握住了圆圆的手手,拇指轻轻揉了揉小猫的手背。

手背上传来了熟悉的感觉,酥酥的,痒痒的,让人产生了旖旎的欲念,却又不忍亵渎熟睡中的姑娘。

谢昭眼神幽暗地看着师乐安沉睡的侧颜,半晌后颇有些无奈地闭上了双眼。

“……”

何时他和乐安才能躺在一条被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