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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重重砸在了干涸的地面上,打湿了尘土,溅起了圆形的小坑。瓢泼的雨水倾泻而下,没多久廊檐下的雨水就连成了一条线。

浑浊的雨水落到了饮水槽中,同院中的夹带了灰尘和树叶的水混在一处,顺着排水沟一路流淌。狂风卷着雨水肆意浇洒在大地上,炙热的暑气被彻底压下,众人口鼻间闻到了浑浊的泥浆味。

此时看向窗外,只能看到疾风骤雨卷出的白色水雾。

见到这样的场面,师乐安心头还是产生了一点愁绪:“阿昭,雨落下了,你说这场雨什么时候能停下?”

谢昭给不了准确的回答,他抬起头,目光穿过窗户,试图去看天上的云层。可是头顶灰蒙蒙,低矮的云朵像是压在了房顶上,一个劲地往下灌水。

“不清楚,希望风雨早些过去。”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隔日一早,放在院中测量降雨量的圆筒形测雨器测到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数据。

六个时辰内,蓟县天空落下的雨水,达到了惊人的四寸半,已经超过了前朝时测出的三寸半的数据。

师乐安不知道这个数字在上辈子天文学中代表了什么意义,她只知晓,这场雨很大,瓢泼似的,一直没有停过。

最要命的是,大雨还在持续,雨势完全没有减弱的迹象。

王府中的人工池塘水漫了出来,成群的鱼游到了回廊上,只要拿出渔网就能轻松捕捉到。

不过此刻,王府上下没有人有心情捞鱼。王爷王妃要分头行动了,大家已经做好准备,分别护送他们到目的地。

谢昭要去涿郡。

水涨得太快,涿郡地势较低的涿县城郊已经出现了积水情况。七八个村庄开始淹水,他要和官员一道去涿郡疏散百姓,稳住民心。

师乐安拿了谢昭的令牌准备出发去沮阳。

前朝官府在沮阳城外修建了水库,以往发水时,水库来不及泄洪会引起治水溃堤。治水溃堤时,洪水一泻千里,位于水流前行路上的广阳、蓟县、良乡、阳乡、涿县等城,没有一个能逃过。

去年官府在水库外划定了泄洪区,若是水库的水位超过警戒线后,需要开闸将水库中的水引流到泄洪区,用以保住下面的几座城。

大雨滂沱,王府门前两队车马已经准备妥当,谢昭身披蓑衣,眼眶微红地握住了师乐安的手:“此行一定要注意安全,雨水大时,不要在水库边缘行走。”

师乐安认真回握住谢昭:“你也是,堤坝湿滑,你多注意安全。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与你联系,你也是,记得给我传消息。”

谢昭张张口, 面上明明带着笑,可是看起来像是要哭似的。风卷着潮湿的水汽打湿了他的发尾,谢昭眼神惭愧道:“乐安,对不起。”

他本想着给乐安安稳舒适的生活,可是现在乐安也要分担他的压力。

师乐安知道谢昭想说什么,闻言她笑了笑:“别说这种话,能帮上忙我甘之如饴。好了,不早了,有什么话信上说,或者回来再说。”

谢昭应了一声,“我已经给老卢传信了,他们会在半道接应你。”

说完这话后,谢昭一头冲进了雨幕中。骏马嘶鸣一声后,王府的部曲们跟着谢昭的步伐冲了出去。白色的雨幕模糊了众人的身影,师乐安凝视着谢昭离开的方向,觉得自己的心情像是被泼天的雨水影响了,湿湿的闷闷的。

待部曲们的身影消失后,师乐安深吸一口气对小圆说道:“我们也出发。”

往日到沮阳城,车马得走两三日。可是这一次情况特殊,容不得师乐安慢停下休息。除了中途在驿站换马和换人赶车之外,马车顶着风雨全速前行。

小圆在车上被颠得抱着桶狂吐不止,吐完之后,她拎起车中的水囊漱漱口,又坐到了师乐安身边为她磨墨传消息。

暮色降临时,师乐安收到了水库那边传来的不妙的消息:水库水位还有三尺就要到达警戒线。

心事重重看了一眼车窗,雨水在将车窗上镶嵌的玻璃上拍打出了模糊的水印。师乐安揉了揉胀痛的眉心,提起笔在消息纸上写下了一行字:一旦水位到达警戒线,立刻开闸放水。

翻过消息纸后,师乐安又补充了一句:水位每上升一尺,都要及时汇报。

写完给水库官员的消息后,她又给卢肃传了消息,让卢肃派一队人马帮助官员疏散泄洪区的百姓。

一连传了好几道消息后,师乐安突然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以往看谢昭给部下传达命令,他是那么的气定神闲姿态从容,怎么轮到自己,却这么疲惫?

是因为她知晓写出去的每个消息都关系着百姓的生死?亦或是她知晓,一旦溃堤,身在涿郡的谢昭会身处险境?

见自家姑娘疲惫地叹气,小圆哑着嗓子心疼道:“姑娘,您吃点饼吧。从昨天落雨直到现在,你还没吃几口东西呢。”

师乐安对着小圆笑了笑:“我不饿,圆圆要是饿了就自己先吃,困了的话就去眯一觉。你不用等我,今夜我应当没办法睡了。”

小圆不假思索道:“姑娘不睡,我也不睡,我一点点都不困。”

过了一阵后,小圆有些失落道:“好奇怪啊姑娘,以往我也和你们一起赶过夜路,也遇到过需要疾行的时候,可是以前我觉得很安心。可是这一次,我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师乐安不由得侧目看了看自己身侧,她身边有两尺多的空位,这里一直是谢昭的位置。小圆说得没错,不止是她心里空落落,第一次和谢昭分开行动的她,心里也有些空。

抬手摸了摸小圆的脑袋后,师乐安安慰道:“别多想,老卢他们很快就来接我们了。”

*

涿县城郊有两条大河,平日里,河水缓缓流淌,滋养着两岸的百姓。暴风雨下,河水不再温和,浑浊的水流咆哮着,向着东方滚滚而去。

河岸的堤坝上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光和火把,那是值守的官员和百姓在巡视堤坝,一旦发现大坝有裂缝,就会有无数人扛着灌了沙子的麻袋堵上去。

瓢泼的雨水让大坝变得湿滑,洒在堤坝上的稻草麦秸等被泥水浸透,昏暗的火把下,随处可以看到打滑留下的印记。

李登擦了满脸的水,哑着嗓子对谢昭喊道:“王爷!!你休息一下!那边的窝棚里有热茶,你喝了暖暖身体!”

谢昭身上的蓑衣早已被雨水浸透,他干脆脱了蓑衣为自己减轻负担。被雨水打湿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确实让他在七月的天气中感受到了寒冷。

就在李登以为谢昭听了自己的话时,就见谢昭凝视着堤坝外的田野,眼神疑惑道:“李大人,那群人是怎么回事?你叫援军了吗?”

田野中出现了闪烁的各色灯笼,提着灯笼的人们有的提着竹篮,有的挑着担子。 漫长的队伍一眼看不到头,正向着堤坝的方向走来。

李登同样眼神疑惑:“没接到消息,下官也不知道这群人从何而来。”

涿县的官员守军和城防都来了,但是因为各处的水位都很高,众人实在忙不过来。这群人到底是谁?

这时就听田埂上传来了呼声:“我们是小河村的百姓——给大人们送吃的来了!大人们吃点热乎的,我们帮忙顶一会儿——”

闻言谢昭惊疑不定地看向了李登:“小河村的百姓不是今早就该疏散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李登也懵了:“是啊,确实疏散了啊。下官亲自盯着,沿河的十几个村子,每一个都疏散了。我亲眼看着涿县的官员来接的他们。怎么回事?”

这时候,百姓们已经陆续走到了堤坝上,他们自发将手中的竹篮和担子放在了临时搭建的茅草棚下。李登一眼就认出了小河村的里正,今天下午,他还同里正说了几句话。

“袁里正,你不是和家里人去了涿县安置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袁里正身上穿着蓑衣,他身材矮小,面容被低垂的帽檐遮盖。谢昭看不清他的面容,却听见了他憨厚的回答:“嗐,女人和孩子们去了就行了。咱老爷们总得做点老爷们该做的事,自己的家自己不守着,让一群后生忙前忙后,传出去多丢人哪。”

“再说了,这桃水八十里河堤哪里有洞哪里有坑,我们知道得比你们清楚。李大人哪,你是好官儿,老袁我活了五十多岁,第一次看到发水时候,这么大的官儿守在了河堤上。就冲着你能来,咱小河村的老爷们都不能躲在后头当缩头乌龟。”

“那个,咱带了点吃的来,家里的女人烙的饼,蒸的馒头,甭管好不好吃,吃饱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