醇厚的酒来自农家,来自群众的热忱,是一股坚韧不拔、生生不息、顽强奋斗的憨厚和淳朴。
次日清晨,刘青青已然备好早餐,于食堂静候我的到来。她所做的早餐仅有两份,一份是她的,一份是我的。我原以为支书和主任们会自行烹煮,待到我进食过半,他们方才缓缓现身。早餐颇为简约,我们皆惯常煮粉食用,若无粉则煮面,一切皆需亲力亲为。众人亦颇为默契,中午及下午,谁在办公室,谁便负责煮饭,此时我们村尚无资金雇人煮饭洗碗,村委会的卫生亦由大家分工清扫。
“味道如何?”陈青青问我。
“美味可口,没想到你厨艺如此精湛。”刘青青闻得我之赞赏,面色微红,展露出的笑容甚是美丽,嘴角边露出两颗小虎牙,煞是好看。
“哪有这般美味,我很少下厨。”闻得刘青青如此言说,我竟生出一种与她似在谈恋爱之感,她所煮之粉着实美味。
“你是何地人?”我问她。
“黄龙镇人,今年大学刚毕业,毕业于贵州大学,来村里应聘文书。”刘青青答道。刘青青与我乃是校友,我比她高一个年级,可算作师兄。后来方知,她来村里应聘文书乃是为等待后续国考,在村里应聘文书属于“三支一扶”的大学生,所签合同为期三年,此乃基层经验,盖因公务员考试诸多岗位皆限制基层经验。
“你来村里多久了呀?”我好奇地问她。
“都三个月啦。”刘青青爽利地回答道。刘青青是个十分干练的女孩,来这短短三个月,便承担起了村里所有的文字材料工作。白天,她总是和支书们一同深入田间地头,挨家挨户地去熟悉情况。“一会儿我带你去群众家串串门?”
“好啊,我还真不清楚支书们有没有空呢。”我边吃边应道。
吃完早餐,我们与村两委在办公室开完碰头会后,刘青青便带我踏上了前往国光组的路途。国光组距离村委会最远,刘青青是骑着她那辆摩托车带我去的。她不知道我会骑车,也没有问我,而我也没有吭声。这可是我第一次坐女生的摩托车,感觉还挺新鲜的。只是在去国光组的路上,这个小妮子居然还调戏起我来。骑车时,她动不动就来个急刹车,我原本双手撑在后面的架子上,被她这么一搞,猛地向前一顶,差点就抱住了她的腰。我也不敢多说什么,兴许是她车技不佳吧。
来到国光组,她首先带我去的是组长黄鱼家,黄鱼36岁左右,他的父亲是退伍军人,共产党员,73岁了,身体硬朗,还在家里喂猪割草放牛干农活,干脆利索,看起来就是50来岁的老人一样。
“黄伯伯,您好啊!这位是我们村新来的沈书记,今日我特意带他来拜会您。”刘青青的话音刚落,黄鱼的父亲便如一阵风般迎了上来,热情似火。
“您好,沈书记,快快请进,屋里坐。”黄鱼的父亲风风火火地跑回家中,搬出凳子摆放整齐,我和刘青青也赶忙上前帮忙。黄鱼则如变戏法般从家里拿出一壶酒 3 斤重的塑料瓶装老土酒,他的媳妇也迅速拿出干净的碗,依次递给我、刘青青、黄鱼的父亲和黄鱼。斟上半碗酒后,刘青青不喝酒,便将碗轻轻放入厨房。
“黄伯伯,您家这酒可真香啊!”我深知在农村,烟酒搭桥,情谊铺路乃是常态,他们的热情犹如燃烧的火焰,无法被轻易扑灭。我嗅着那沁人心脾的酒香,与黄伯伯一同举杯畅饮。这土酒乃是用大米精心酿制而成,米酒醇厚香浓,宛如琼浆玉液,度数约莫在 26 度。刘青青凝视着我,嘴角挂着一抹甜甜的笑,恰似那情窦初开的少女,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的心上人,满脸都是爱意。一旁黄鱼的老婆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站在那里,笑得像一朵盛开的鲜花。
我们边饮酒,边听黄伯伯介绍组里的情况。原来,黄伯伯曾经担任过这个组的组长,如今更是寨子的寨佬,德高望重,犹如一座巍峨的山峰。现在,他的儿子继承了组长之位,负责国光组的大小事务。国光组仅有两个姓氏,黄姓和杨姓,皆为苗族。他们寨子的媳妇皆来自周边几个苗族村寨,故而我们是外来户、异姓人。黄伯伯犹如一本百科全书,给我讲述着寨子里的种种事情,哪些群众刁钻难缠,哪些群众心怀鬼胎,哪些群众对村里的工作鼎力支持,哪些群众生活艰苦,哪些群众好吃懒做,哪些群众吃喝嫖赌,他对这个寨子可谓了如指掌。
“不过,沈书记,您大可放心,有我在,那些刁难的群众也休想兴风作浪。”听到黄伯伯这番话,我端起酒碗,向黄伯伯敬酒,说道:“黄伯伯,您此言一出,我先干为敬,您随意就好。”言罢,我仰头一饮而尽。组长家的媳妇又给我的碗里斟了半碗酒,我们继续聆听老人家谈天说地,听他们讲述寨子里的奇闻异事和群众的生活琐事,也洞悉了群众的具体想法和期望。
“沈书记啊,实不相瞒,我们如今最期盼的就是路啊!今天天气尚好,您们骑摩托车进来还较为顺畅,倘若下起雨来,那路便滑得犹如溜冰场一般啊,孩子们去上学,不知要摔多少跤啊。”黄伯伯的话语充满了酸楚,眼中满是渴盼。我不敢轻易对他们许下承诺,只能又饮尽一碗酒。随后,黄伯伯带着我一路前行,挨家挨户地介绍群众的情况。每到一户,他们对黄伯伯都极为敬重,纷纷热情地打招呼。每到一家,黄伯伯都会介绍道:“这是我们村新来的沈书记,大家可要记住哦。”
我亦在身侧颔首,与百姓们谈笑风生。有的群众还从家中取出碗盏,斟满美酒,递予我和黄伯伯。我凝视着老人家悠然地饮酒,自己也缓缓啜饮,不知不觉间,已结识了三十来家,我约莫饮下了六个半碗酒,顿感头晕目眩。
“黄伯伯,我这脑袋已晕得厉害,今日清晨就到此为止吧,若再继续,恐怕我会失态,那就有失礼貌了。”黄伯伯闻我如此爽直之言,便在他的一个亲兄弟家中落了座,其弟媳旋即取出腊肉,在家中烧水煮饭,静待我们用饭。
中午饭就在百姓家享用了,我掏出钱要递给他时,黄伯伯直接怒目圆睁,嗔怪道:“休要如此行事,你若如此,下次就休要再来了,我们这里可不欢迎你。”
我无奈地望向刘青青,刘青青的眼神似在示意我,只需多陪他们再饮一碗酒即可。这顿午餐,我们吃着腊肉火锅,又畅饮了三碗酒,沉醉其中,待醒来时,已是夜晚,我竟躺在自己的床榻之上,全然想不起是如何归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