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铭的手掌按在锈迹斑斑的防盗门上,冰凉的触感顺着掌纹渗进骨髓。
二楼窗户的窗帘被夜风掀起一角,浓重的血腥味混着沉香木的余韵扑面而来。
宋逸的战术手电筒扫过玄关,血滴在地砖上拖拽出暗褐色的蚯蚓状痕迹,直通向客厅里侧翻的藤编摇椅。
林骁的皮鞋踩着楼道里未干的水渍闯进来,警徽在黑暗中擦出冷光:“保护现场!谁准你们——”
手电光束突然定格在摇椅下方。
半截青灰色的手指蜷缩在积灰的墙角,指甲缝里嵌着暗红色砂砾。
顾铭蹲下身,战术手套隔空丈量着血迹喷溅的弧度:“死者身高170左右,被利刃从背后刺穿第三、第四肋骨间隙。”他的指尖悬停在墙面的菱形血斑上,“凶手左撇子,惯用三十公分以上的双刃匕首。”
“顾先生倒是比我们痕检科还专业。”林骁的警用记录仪红点扫过顾铭后颈的抓痕,“两个小时前你刚见过刘老先生,现在他变成七十三块碎尸——需要我提醒你这是今年第三起‘顾问到场后证人遇害’事件吗?”
宋逸突然踢开滚到脚边的降压药瓶,荧光绿的“金陵制药”字样在手电光下泛着磷火似的幽光。
药瓶滚动的轨迹尽头,半张被血浸透的棋谱黏在冰箱侧面,残存的“炮二平五”字迹正在缓慢膨胀。
顾铭摸出证物袋里的烟盒纸,薄荷味混着沉香突然变得刺鼻。
他转身望向对门虚掩的304室,透过门缝能看到半只绣着牡丹花的布拖鞋——那是十分钟前他们冲上楼时,304住户慌忙躲避时遗落的。
“劳驾林警官查查这个。”顾铭将沾着沉香碎屑的烟盒纸拍在警员托盘里,“凶手清理现场时至少打翻过三次熏香炉,但玄关博古架上的明代青花瓷香炉连积灰都没移位。”
宋逸已经闪身钻进厨房。
冰箱冷冻层结着诡异的冰花,三盒过期鲜奶被人摆成等边三角形。
当他伸手触碰最底层的冰格时,金属抽屉突然弹出半截,某种精密弹簧的嗡鸣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别碰!”顾铭的警告迟了半秒。
整栋楼的电路突然跳闸,应急灯亮起的瞬间,304室传来防盗门重重关上的闷响。
宋逸的手电光束追过去时,只捕捉到楼道尽头飘散的沉香烟雾,以及半片印在墙上的奇异轮廓——像是有人穿着缀满金属片的披风仓皇逃窜。
林骁的对讲机突然炸响:“报告!监控显示二十分钟前有物业维修工进入配电室!”
顾铭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
他摸到窗台边缘残留的金属碎屑,指尖传来的细微灼烧感让他想起证物室那些改造过的子弹头。
当他的手电光扫过楼下垃圾桶时,某个荧光绿的药盒正在污水里泛着诡谲的微光。
“刘老每晚七点要看《梨园春》。”顾铭突然开口,战术手电的光圈锁定电视柜上停走的座钟,“凶手却把死亡时间伪装成八点十分——宋逸,帮林警官回忆下两小时前巷子口的霓虹灯牌。”
宋逸摸出手机划开相册:“金陵大剧院《锁麟囊》灯箱广告,每晚七点十五亮灯。”照片里本该出现在背景中的霓虹灯牌此刻漆黑一片。
林骁的喉结动了动,警用记录仪的红点微微发颤。
顾铭已经走向304室,沾着沉香灰的鞋印在门垫上清晰可辨。
当他握住门把手的瞬间,王大妈裹着牡丹花睡衣的身影从猫眼里一闪而过。
“空调维修单。”顾铭的指节叩在“周三上门检修”的印章上,日期墨迹还没干透,“劳驾您回忆下,今天下午来换过滤网的师傅,是不是戴着印有金陵药业logo的口罩?”
王大妈颤抖的手攥紧睡衣腰带,直到宋逸掏出那盒印着“赠品”字样的沉香线香。
当顾铭故意让半枚带砂砾的指甲盖从证物袋滑落时,老人终于瘫坐在绣着并蒂莲的沙发垫上。
“那人后颈有块胎记......”她干裂的嘴唇擦着搪瓷杯沿,“像......像半只火烧云里的乌鸦。”
整栋楼突然恢复供电,顾铭转身时看到林骁正在阴影里擦拭配枪。
窗外飘来隔壁幼儿园童谣声的变调旋律,某个金属物件坠地的清响混在“丢手绢”的歌词里,惊飞了香炉上最后一线残烟。
宋逸的指节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将“金陵制药”的标志与王大妈描述的胎记照片拼合成协查通告。
顾铭的鞋底碾过巷口积水,战术手电的光圈扫过墙根暗红色的涂鸦——那团模糊的火焰纹中央,隐约可见半枚乌鸦形状的油渍。
“七号垃圾桶。”顾铭突然停步,光束锁定三十米外翻倒的绿色铁皮桶。
腐坏的菜叶堆里露出半截荧光绿药盒,与凶案现场发现的降压药包装属于同批次。
宋逸刚要上前取证,巷尾突然传来金属晾衣架坠地的脆响。
黑影从晾晒的床单后窜出,帆布鞋底踏过水洼溅起泥点。
顾铭的战术手电堪堪照见对方后颈——暗红色胎记在奔跑中扭曲成展翅的乌鸦。
宋逸蹬着空调外机翻上矮墙,却见目标拐进棋牌室后门时,三个醉酒大汉恰好堵住通道。
“借过!”宋逸的警官证刚亮出一半,醉汉手中的啤酒瓶突然炸裂。
飞溅的玻璃渣迫使顾铭侧身躲避,再抬头时棋牌室后门的塑料门帘仍在晃动,但穿堂风里只剩麻将洗牌的哗啦声。
回到凶案现场时,林骁正指挥警员搬运那台异常停摆的老式座钟。
顾铭突然伸手按住钟摆,指尖抚过黄铜钟面边缘的划痕——三道深浅不一的刻痕组成类似“品”字的标记。
“宋逸,物证科报告。”顾铭将放大镜对准钟摆底部的锈迹,“上周缴获的走私文物清单里,有没有见过这种三角梅花印?”
宋逸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物证比对结果:“去年西郊古墓被盗案,三件战国青铜器内壁出现过相同标记。”他快速划动案件关联人列表,“经手人李传宗,古玩城‘听雨轩’老板,上个月刚保释出狱。”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顾铭站在刘老生前的书房窗前。
泛黄的棋谱还摊在案头,被圈出的“炮二平五”残局旁洇着茶渍。
他的瞳孔突然收缩——放大镜下的茶渍边缘,细若发丝的墨迹勾勒出半枚青铜器纹样,与钟摆上的三角梅花印完美契合。
“林警官,申请搜查令需要多久?”顾铭将密封好的棋谱塞进证物袋,窗外的霓虹灯牌在雨幕中晕染成血色光斑。
宋逸已经发动汽车,雨刮器刮开挡风玻璃上“金陵古玩城”的巨幅广告。
当“听雨轩”的鎏金匾额出现在街角时,顾铭抬手示意停车。
透过朦胧的雨帘,可见店铺卷帘门半开,LEd灯牌映照着玻璃橱窗里陈列的仿古瓷器。
穿灰色唐装的店员正在擦拭柜台,货架第二层那尊青铜爵杯在灯光下泛着可疑的油光。
宋逸摸出热成像仪,屏幕显示店铺后仓有四个移动热源。
顾铭的指尖轻触车门把手,雨水顺着他的袖口滴落在副驾驶座的沉香灰上——那撮从凶手鞋底提取的灰烬,检测报告显示混合了河南巩义窑特有的高岭土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