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礼物祭》
2018年8月26日,苏州的夏天像个冒热气的桑拿房,蝉鸣声能把人脑子吵糊。阳山西路的河边,俩辅警老张和小李正蹲在树荫下啃馒头,忽然小李筷子指着河面:“哥,那漂着的是啥?充气娃娃?”老张馒头渣子往下掉:“净扯,充气娃娃能有这味儿?”俩人才凑近,就见那“充气娃娃”鼓着青紫色的肚皮,双腿从膝盖以下齐刷刷没了,脖子上还缠着道深紫色的勒痕,活像根被掐住的茄子——得,是具巨人观尸体。
老张手忙脚乱摸对讲机,小李盯着尸体头上裹的毛巾直犯嘀咕:“这大姐挺讲究啊,死了还敷面膜?”等捞尸队把尸体拖上来,塑料袋里掉出片过期的创可贴,法医老陈捏着鼻子看:“25到30岁,没生过孩子,身高1米55到1米6。重点是这脖子,勒痕跟数据线似的——”话没说完,小李突然指着塑料袋喊:“这袋子我认识!上周在‘健康大药房’买过毓婷,跟这花纹一模一样!”
专案组办公室里,空调外机咔咔响得像要罢工。民警小王盯着电脑上的失踪人口报案,眼皮打架。突然,药房店长陈姐风风火火闯进来:“我闺蜜吴某!她穿的睡衣跟照片上的好像!”递过手机,小王瞅见屏幕里的姑娘浓妆艳抹,睫毛能扫到天花板,滤镜开得跟科幻片似的。“这能是一个人?”小王忍不住吐槽。陈姐急得直拍桌子:“你们调她证件照啊!现在小姑娘发朋友圈,连亲妈都认不出!”
还真让陈姐说中了。证件照上的吴某素面朝天,单眼皮小鼻子,跟尸体面部特征对上了俩——右耳后的痣,左眉尾的小疤。可诡异的是,陈姐说俩小时前刚跟吴某微信语音,对方说在上海出差,声音甜得像泡了蜜。“开变声器呢吧?”小王嘀咕着,调出行车记录仪。监控里,吴某的白色轿车案发前后总在抛尸点晃悠,开车的却只有她男友王某,一个总穿格子衫的瘦高个,瞧着像被生活抽了八百遍的茄子。
说起王某和吴某的相遇,那得从《王者荣耀》说起。王某Id“野王无敌”,带着吴某的“甜心奶糖”上分时,怎么也想不到语音里软乎乎的“哥哥”,见面后会变成开口就怼的姑奶奶。“你这操作比我奶奶玩连连看还慢。”第一次约会,吴某嚼着奶茶里的珍珠,眼皮都没抬。王某搓着衣角傻笑:“你、你厉害,我第一次见这么会走位的法师。”心里却跟抹了蜜似的,有人愿意跟他打游戏,还管他要皮肤,这不是爱情是啥?
可日子长了,王某发现吴某对谁都笑盈盈,唯独对他像开了嘲讽技能。加班到凌晨,换来一句“就你这工资,还想送我七夕礼物?”;感冒发烧撑着上班,被骂“连个流感都扛不住,废物”。最难受的是赌球输了钱,吴某叉着腰骂:“你看看人家小陈,同样是打游戏,人家能赢套房,你呢?连个皮肤钱都输没了!”王某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他多想听到一句“没事,咱慢慢攒”,可每次等来的,都是刺得人耳朵疼的挖苦。
七夕前一周,吴某刷着朋友圈突然开口:“莉莉男朋友送了她个Gucci包,你呢?打算送我什么?”王某盯着余额宝里的三位数,咽了咽唾沫:“宝,等发奖金——”“得了吧你,”吴某翻了个白眼,“连游戏皮肤都要我给你买,还指望你送礼物?”那天晚上,王某躲在阳台抽了半包烟,烟头明灭间,想起自己单亲家庭长大,好不容易有人愿意跟他奔现,怎么就成了她嘴里的“窝囊废”?
案发当天下午,阳光把出租屋晒得像蒸笼。吴某刚跟闺蜜吃完下午茶回来,香水味混着汗味冲进屋:“今天莉莉问我七夕收了什么,我都不好意思说你啥都没送!”王某正在擦地板,抹布滴的水在地上画着歪扭的圈:“不是说好了不讲究这些吗?咱省钱还债啊。”“还债还债,你就只会说这个!”吴某抓起桌上的烟灰缸摔在地上,玻璃碴子蹦起来划伤王某脚踝,“跟你在一起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分手吧,明天就搬出去!”
王某看着地上的碎玻璃,突然想起上周帮她修电脑时,她趴在他背上说“哥哥好厉害”的样子。现在这话还热乎呢,怎么就变成“窝囊废”了?血珠顺着脚踝往下淌,他听见自己说:“别分好不好?我给你跪下。”“跪啊,你倒是跪啊。”吴某抱着胳膊冷笑,睫毛上的假睫毛颤巍巍的,像只随时准备蜇人的毒蜂。
楼下小超市的冰镇啤酒灌进喉咙时,王某的手还在抖。便利店的电视播着法制节目,主持人说“冲动是魔鬼”,他突然觉得可笑——明明是她先变成魔鬼的,用那些带刺的话把他扎得千疮百孔。回到家时,吴某正对着镜子贴假睫毛,听见门响头也不回:“跪完了?起来吧,明天记得把我化妆品寄回娘家。”
数据线是吴某用来绑头发的,粉色的,还带着她常用的草莓味香水。王某说他只是想让她冷静一下,可当数据线绞进皮肤的瞬间,吴某的指甲在他手臂上抓出五道血痕,像五条赤红的蜈蚣。她踢翻了桌上的台灯,玻璃罩碎在地上,映着她逐渐发紫的脸,还有那句没骂完的“你敢——”。
凌晨三点,出租屋的灯光把王某的影子钉在墙上。他盯着尸体发呆,突然想起吴某昨天还说想要个蛇皮挎包,说现在网红都背这个。“得补上礼物啊。”他喃喃自语,翻出淘宝订单,看着“尺寸建议155 - 165cm”的字样,又瞅瞅尸体的腿——膝盖以下没了,好像不够长?于是抄起美工刀,像切冻肉似的把剩下的腿骨锯短了两厘米,血珠溅在购物车页面上,正好滴在“立即购买”按钮上。
抛尸用的平板车是从楼下收废品的大爷那借的,王某特意选了条没监控的小路。编织袋里的尸体太重,下坡时车轮打滑,他一个趔趄摔进沟里,水泥块砸在脚背上,疼得他直抽气,却忙着去摸编织袋有没有破——要是让她“受凉”了可不好。河水泡了三天的尸体胀得像气球,他往里面塞腻子粉时突然想,要是早知道她死后会变这么胖,当初该买加大码的包。
最得意的是变声器那茬。王某在拼多多花39块9买的,对着手机练了十遍“亲爱的,我在上海出差呢”,结果一开口像公鸭嗓,急得直拍桌子。后来想起吴某感冒时的鼻音,故意捏着嗓子说话,居然蒙混过关。他对着镜子比耶,心想这下陈姐她们该不会怀疑了吧?却没看见镜子里自己眼下的青黑,像被人揍了十拳。
直到警方破门而入,王某还在研究蛇皮挎包的尺寸。审讯室的灯光惨白,他盯着桌上的数据线,突然笑了:“早知道该买条苹果原装的,质量好点,说不定她还能多冷静一会儿。”预审员老陈皱着眉,看着他手机里的搜索记录:“分尸注意事项”“如何让尸体快速腐败”“变声器使用教程”,突然觉得这案子荒诞得像场黑色喜剧——因为没送礼物杀人,杀了人还想着补礼物,补礼物前先给被害人“改身高”,最后栽在美颜相机上。
指认现场那天,王某盯着阳山西路的小河沟说:“她脖子上有颗痣,我勒的时候怕弄疼她,特意避开了。”辅警小李在旁边跟小王嘀咕:“得了吧,他就是电视剧看多了,以为勒死是让对方冷静的浪漫方式。”河面上漂着片烂荷叶,阳光照在王某脸上,他突然嘟囔:“其实她素颜挺好看的,比证件照好看,就是不爱笑。”
这案子破了后,局里流传着一句话:“网恋需谨慎,美颜别开狠,不然分尸案,都得靠证件。”老张把这话写在保温杯上,每次喝水都念叨,搞得新来的实习生以为这是破案秘籍。而王某直到枪毙前,还在跟管教说:“能不能把那个蛇皮挎包烧给她?尺寸改合适了,她肯定喜欢。”管教没理他,心里想:这人脑子怕不是被数据线勒坏了,连爱和控制都分不清,可不就成了荒诞人间的一出悲剧?
说到底,七夕节的礼物不过是根导火索,点燃了积压已久的自卑与愤懑。王某以为用暴力能换来尊重,却不知道真正的感情从不需要靠恐惧来维系。而吴某到死都没明白,那些刻薄的话语就像她爱开的美颜滤镜,看似能美化关系,实则让两人在扭曲的镜像里迷失了真实的彼此。当警笛声消散在姑苏的夜色里,河面上的波纹渐渐平复,唯有岸边的柳树还在微风中摇曳,仿佛在轻声诉说: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未送的礼物,而是被扭曲的爱,终将在荒诞与疯狂中,把两个人都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