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紧掌心的灰烬,月光从龟裂的窗棂斜切进来,在陈拾惊恐的瞳孔里投下铜镜残影。
那些抬着朱漆木箱的身影仿佛从幽冥界偷渡而来,官袍下摆的孔雀金线在镜中泛着冷光。
\"戌时三刻漕船起锚。\"李饼将染毒的指甲抵在青铜灯台上,青黑色顺着灯油蔓延成蜿蜒河道,\"紫金砂遇水则凝,他们定要走引水闸——孙豹!\"
话音未落,孙豹已劈开密室暗门。
腐朽木屑簌簌落在我的幞头上,兄长布满老茧的手突然攥住我腕骨:\"待会跟紧我三步之内。\"
他腰间五帝钱撞得叮当响,铜绿在昏暗中洇开森然绿意。
长街比想象中更寂静。
本该打更的梆子声消失得蹊跷,青石板缝隙里渗出潮湿的鱼腥气。
阿里巴巴的弯刀突然擦着我耳畔飞过,钉住檐角振翅的纸鸢——那竟是浸过火油的机关,飘落的竹骨在月光下泛着孔雀翎般的诡艳蓝光。
\"当心脚下!\"我拽住正要迈步的陈拾。
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疯狂闪烁,虚拟的街道模型正将三百步内地形层层剖解。
三根淬毒铁蒺藜就埋在第三块青石板的苔藓下,与李饼指甲上的毒物光谱完全吻合。
李饼的银丝缠住临街酒旗,整条街的灯笼突然同时炸开。
飞溅的琉璃碎片里,我看见十二道银光从不同方向袭来——是军弩特制的透甲箭,箭头雕刻着礼部祭祀用的饕餮纹。
\"巽位砖缝!\"我踢翻路边的腌菜坛,陈年卤水泼在青砖瞬间腾起毒雾。
孙豹掷出的五铢钱精准嵌入墙缝机括,三架悬在空中的弩机应声卡死。
阿里巴巴旋身接住回旋的弯刀,刃口正削断第七支冷箭的翎羽。
血腥味突然浓烈起来。
当我们拐进漕运巷时,系统突然发出尖锐蜂鸣。
眼前浮现的虚拟场景里,整条巷子的墙壁正在缓慢合拢,墙缝渗出的不是青苔而是猩红铁砂。
真实世界的砖墙此刻看起来毫无异样,但月光在墙头勾出的阴影角度比正常偏移了七度。
\"退后!\"我扯住李饼的广袖往后急撤。
他白玉般的手指擦着墙面掠过,袖口金线突然绷直成弦,十指翻飞间竟用银丝在巷口织出星斗阵图。
几乎同时,两侧砖墙轰然坍缩,铁砂如赤练蛇群顺着银丝轨道窜入阴沟。
陈拾怀中的香炉突然剧烈震动,残存的毒液在青铜壁上撞出诡异波纹。
我盯着系统界面不断重组的数据流,突然明白这些陷阱的排列规律——每个杀招都暗合二十八星宿方位,邱庆之竟把整片街巷做成了活盘罗庚。
\"坎水转离火!\"我夺过孙豹的桃木剑劈向水井轱辘。
铁链断裂的刹那,井底喷出的不是清泉而是滚烫松脂,将埋伏在屋顶的弓手浇个正着。
李饼趁机甩出三枚青铜卦,钉死了东南角的逃生暗道。
当我们终于望见漕运码头的桅杆时,陈拾突然踉跄着抓住我的胳膊。
他粗布衣襟里掉出半截燃烧的线香,烟迹在青石板上勾勒出的形状,竟与密信水印分毫不差。
\"珍珍你看!\"他颤抖的手指向河面。
本该满载货物的漕船正在吃水线位置泛着紫金砂的磷光,而引水闸的铜制绞盘上,新鲜血迹正顺着古老铭文缓缓流淌。
【系统突然在眼前炸开血色警告,原本三个倒悬蝙蝠标记竟分裂成六个。】
夜风送来远处更夫沙哑的梆子声,那节奏分明是军中传递暗号的《破阵乐》变调。
我摸到腰间暗袋里的银针,针尖不知何时凝了层孔雀蓝的薄霜。
李饼广袖扫过我的肩头,带起凛冽的檀香。
三枚青铜卦突然在他掌心炸成齑粉,粉末在月光里凝成半透明的星图。
\"戌亥之交,天狗食月。\"他话音未落,整条漕河突然泛起鱼鳞般的银光,水面倒映的星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湮灭。
陈拾突然捂住喉咙跪倒在地,指缝间渗出孔雀蓝的黏液。
我摸到他后颈凸起的青筋正诡异地游动着,系统界面骤然弹出刺目红字——是混在松脂里的蛊虫!
虚拟解剖图显示那些细如发丝的毒物已顺着血脉直逼心窍。
\"坎位活水!\"我抽出银针刺入他天突穴,转头冲孙豹喊道:\"哥,兑二钱!\"兄长抛来的铜钱在空中划出焦黑的轨迹,精准落进我踢翻的酒坛。
烈酒遇火轰然爆燃,将扑来的三个黑衣杀手逼退三步,也照亮了陈拾脖颈处盘踞的蛊虫真容。
那些半透明的软体生物竟长着人脸!
每张面孔都与邱庆之豢养的暗卫一模一样。
李饼的银丝突然绷成七弦琴状,他指尖扫过之处,蛊虫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
阿里巴巴趁机将弯刀插入青石板缝隙,刀刃折射的月光竟凝成实体,将残余蛊虫钉死在陈拾肩胛处。
血腥味突然变得粘稠如蜜。
十二道黑影从漕船桅杆跃下,他们手中的环首刀刻着礼部祭祀铭文,刀刃却泛着刑部死牢特有的腐臭味。
系统界面疯狂闪烁,虚拟沙盘将杀手们的阵型拆解成二十八宿图谱——竟是按太乙神数排布的杀阵!
\"震三兑七!\"我抓起孙豹的桃木剑掷向东南角的槐树。
剑身刺穿树干的刹那,埋伏在树冠中的弓手惨叫着跌落,他袖中暗藏的毒蒺藜正好洒在同伴冲锋的路径上。
李饼广袖翻卷如云,袖中飞出的青铜卦钉住三个方位,将杀阵生生撕裂出缺口。
陈拾突然抓起燃烧的线香按在自己伤口上,青烟腾起时竟幻化成朱雀形态。
那火焰幻鸟尖啸着掠过杀手们的刀刃,所有淬毒的兵器瞬间蒙上白霜。
孙豹趁机掷出五帝钱,铜钱嵌入青石板的声响暗合宫商角徵羽,整条街道的地砖突然如琴键般翻动。
\"就是现在!\"我拽着阿里巴巴跃上颠簸的石板。
弯刀劈开第七个杀手的护心镜时,月光正好移过漕船的吃水线。
紫金砂的磷光映出水下密密麻麻的铁箱轮廓,每个箱角都烙着户部才有的朱雀火纹。
李饼的银丝突然缠住我的腰肢,带着我凌空翻过最后三个杀手组成的刀阵。
落地时我的幞头被削去半截,发带散开的瞬间,系统界面突然在视网膜上炸开血色警告——那些被斩断的发丝竟在空中凝成卦象,昭示着距离子时仅剩半刻钟!
\"他们要开闸!\"陈拾指着突然转动的铜制绞盘嘶吼。
鲜血顺着铭文淌入机关枢纽,整条漕河开始发出地龙翻身般的轰鸣。
我摸到暗袋里的银针已结满冰晶,针尖倒映出的月亮不知何时染上了血晕。
孙豹突然扯下颈间红绳,串在上面的五铢钱在掌心燃起幽蓝火焰。
当啷作响的铜钱被他拍进青石板缝隙,整条街道的地脉突然震颤起来。
那些潜伏在暗处的杀手像被无形丝线牵动般僵在原地,他们后颈的蛊虫正疯狂扭动着钻出皮肤。
\"走水闸!\"李饼广袖卷起燃烧的蛊虫掷向河面,火焰遇水竟凝成冰桥。
我们踏着寒冰冲向绞盘时,陈拾怀中的香炉突然炸裂,香灰在空中凝成邱庆之的侧脸。
那张阴鸷的面孔扯出冷笑,被河风吹散的瞬间,整座引水闸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