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散了,但那股子硝烟和血腥味混在一起的怪味儿,却腻在空气里,被风搅着,钻进鼻腔。
雪狼小队的人手脚麻利得很,三头雪怪的尸体很快被拖到一边,淌出来的绿色粘液在雪地上冻成了难看的疙瘩。
一个队员捂着胳膊,血把厚衣服洇湿了一片,旁边的人正拿喷剂给他呲呲的处理。
掉在地上的弹壳也被捡了起来,换下来的空能量匣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整个过程没几句废话,效率高得吓人,不像是人,倒更像是配合熟练的机器。
领头那个壮汉,巴图,举着个形状奇怪的探测仪,屏幕上跳动的光点让他眉头锁得死紧。
“信号源就在前面那道山脊后头,不到五百米!”声音隔着面罩,嗡嗡的,带着股子金属味儿,“波动很强,不稳。准备推进!老猫,你带人看着两边!”
命令一下,队伍立刻动了起来,检查武器的细碎响动混在风声里。
李轩枫窝在冰岩后面,后背疼得钻心,每根神经都在抽搐。
他想稍微挪动一下,换个能舒服点的姿势,脚底下却踩到一块碎冰。
“咔嚓”。
声音很轻,风雪呜呜地刮着,几乎盖过去了。
但还是被听见了。
“谁在那儿?”
一声吼,又冷又硬,穿透风雪!
几乎就在嗓子喊出来的同时,至少四支步枪的枪口,唰地一下,全都指向了李轩枫藏身的冰岩!
杀气毫不掩饰。
动作快得吓人,齐刷刷的。
操。
李轩枫全身的肉都绷紧了。
心跳得跟擂鼓一样,咚咚咚撞着胸口。
他能感觉到身后雪窝里,韩心棋那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又被死死压下去的恐惧。
跑?没戏。这帮人的火力他刚见识过,硬冲就是送死。
赌他们不乱杀人?在这鬼地方信这个,跟找死没区别。
脑子里那根弦绷得快断了。
只有一个选择。
出去。
用最怂,最没威胁的样子出去。
他朝着身后的雪窝,极其缓慢地比了个手势,让韩心棋千万别动。
然后,他吸了口气,忍着后背撕开的疼,慢慢地,一点点地,举起了双手。
手举到对方能看清楚的高度。
他推开身前的碎冰,从岩石的阴影里,一步,一步,蹭了出来。
冷风“呼”地一下就卷走了他身上最后那点热乎气。
他衣服破破烂烂,身上又是血又是土,半边脸上还挂着冰碴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但他站得挺直,虽然身上因为冷和疼,止不住地哆嗦。
几道冰冷的感知落在他身上,刮得人生疼。
“什么人?”还是那个领头的壮汉,巴图。他的枪口稍微低了点,但没放下,话里全是审视和压力,“鬼鬼祟祟躲那儿干嘛?”
“逃难的。”李轩枫开口,嗓子哑得厉害,跟破锣似的,“被机器蜘蛛,还有雪怪追,路过这儿听见枪声,就躲起来了。”
他没提基地,也没提安娜和x-0的特殊,只挑了些能说的。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伤,又朝身后凹地的方向歪了歪头,“还有两个伴儿,伤得重,动不了。”
巴图的面罩动了动,在仔细打量李轩枫。
他看见了李轩枫身上的伤,看见了他冻得发紫的嘴唇,也看见了他虽然累得快垮了,但眼里没散的那点劲儿。
这不像是普通的难民。
能在这种鬼天气里带着伤员活下来,不容易。
“机器蜘蛛?”巴图的声音里带上点儿不易察觉的变化,“你说的是那种六只脚,脑袋上有红光扫来扫去的那种?”
李轩枫心里咯噔一下。
“对,还有小的,会炸。”
巴图跟他旁边一个同样精悍的队员交换了个眼神。
那个队员的左臂位置,隔着厚衣服,李轩枫的感知捕捉到了一缕极其微弱,但确实和x-0身上那股暗红能量有点像的波动!
很淡,跟快灭的炭火似的,但那股子味道错不了!
“我们是雪狼狩猎队,‘前哨镇’来的。”巴图的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沉稳,“我们追那个高能量信号追了很久,那玩意儿可能是启动老供暖核心的关键,能让镇子熬过这个冬天。”
他顿了顿,话头一转,“你说你也被那些机器追?它们叫‘清理者’,最近不知道发什么疯,见活的就杀。”
清理者…前哨镇…供暖核心…
信息一下子涌进来,砸得李轩枫发懵的脑子更疼了。
这帮人,好像真不知道基地的秘密,目标只是那个会跑的晶核本身带的能量。
“既然目标一样,不如暂时搭个伴儿?”巴图突然说,听不出是好是坏,“这鬼地方越来越不对劲,多个人也多个照应。我们得尽快找到能量源,你也需要个落脚点,或者说,在我们找到东西前,能安全点儿。”
他上下扫了李轩枫一眼,““看你的样子,不像是个拖后腿的。”
李轩枫没说话,只是沉默了几秒。
风险很大,但他现在没得选。对方抛出来的,是他眼下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活下去,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这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以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几不可察地一点头。
“可以。”
得到答复,李轩枫转身,走回那个雪窝。
过了一会儿,他拖着那块沉重的合金板出来了,韩心棋虚弱地跟在他旁边,一步一晃。
当雪狼小队的人看清楚合金板上那个脸色苍白得跟冰块一样的女孩,还有另一个眼神空洞、背上焦黑一片、浑身透着不吉利气息的男人时,所有人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
好奇,打量,还有那毫不掩饰的警惕,全都投了过来。
巴图的视线在安娜和x-0身上多停留了几秒,最后落回到李轩枫脸上,没多问。
“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他再次下令,声音冷硬。
这脆弱的、各怀鬼胎的临时联盟,就在这呼啸的风雪里,算是搭起来了。
雪地车的引擎声闷闷地响,在这死寂的冰原上拖出一条单调的尾音。轮子碾过厚雪,留下两道深沟。车斗后面拖着的合金板跟着颠簸,时不时撞一下,发出哐当哐当的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