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之内并无什么活物,沈星月将药丸装进瓷瓶子里,等着来日买些什么东西前来试药。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科举舞弊的案子方下去没多久,如今大街小巷尚且还在议论纷纷,沈府之内便又出事了。
沈星月到底还是沈家的女儿,就算为着俞夫人,她也得过去看看。
沈澈头先惹怒了沈怀良,中秋一过完,沈老爷就将沈澈送到了乡下的庄子上,暂且避避风头,等什么时候京城的人不记得这档子事了,再悄无声息的接回来,说到底,那还是沈府的公子。
沈怀良办完了舞弊案,心头稍松,前两日病发的毒症就又找了回来。那是陈年累月的毒素,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除的。
沈府下人拿着帖子去翰林医馆请来太医,日日为其调养身子,但不知为何,这两日病情又有加重的样子。
沈星月带着素桃和清渠又来了沈府,柳木脸色很差,惨白着一张脸,连脂粉都盖不住,那白的红的脂粉涂在脸面上,瞧见两个丫鬟拥着一位穿杏黄色上襦下绒白裙的女子,乌云堆发间,镶金戴珠玉的发钗熠熠生辉,虽然只是简单的用了几件首饰,但样样都价值不菲。
“父亲这是怎得了?”
年轻女子上前两步就要嘘寒问暖,柳木瞧着沈星月这一身行头,暗叹这丫头命不错,被沈老爷当成了晦气的物件扔出去,没死,反倒是活得好好的。
她沉吟片刻,扯开一个笑,“老爷中的毒还没个下落,大小姐看起来气色倒是好。”
年轻女子猝然笑起,倒像是有些惊奇似的,“是吗?我也这么觉得。”
这话正常人肯定能听出来柳木这是在讽刺挖苦她,可偏这人像是听不出来她话里的深意似的,笑吟吟的应了。
柳木一口气呕在心间。
“母亲,近来我响起许多事,不知是真是假,待有空了,我还需同母亲好好讨教一番。”她上前两步,站定在柳木跟前,黑白分明的瞳仁满是隐隐期待,显示出女子心境澄澈。
可柳木一对上她的视线,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哆嗦着嘴唇问,“你说...你想起来了?”
沈星月摇摇头,“只是记起来一部分,分不清是梦还是什么,特来问问母亲。”
柳木心虚的扯出一个笑来,将人迎进屋里了。
太医院的院官也在,镇国公中毒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只怕又能叫朝中好一阵唏嘘了。
太医开了方子,交代几句便匆匆走了。
柳木遣散了院中下人,只说是让老爷好好休养,在她临走之时,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年轻女子的声音。
“母亲,三弟在庄子上过的还好吗?”
柳木仰着头转身,“庄上清净,澈儿能在那住上一段时间也算是修身养性了,他很好。”柳木是潜意识的不愿意在沈星月面前露怯,一如当年她面对沈家先夫人庄徽的时候。
可沈星月毕竟不是庄徽。
她微笑着走近,神情说不上来的阴森可怖,“那母亲可要多多为三弟祈福了,毕竟这背后的人可一直都在盯着沈家呢。”
“毕竟,父亲的毒就来的不明不白。”
柳木微微一惊,却还是按捺住心思,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是说让父亲在官场小心一些而已,母亲觉得呢。”
未多留,主仆三人扬长而去。
躲在花窗外面的沈宝珠将此听的一清二楚,急忙追出府外,“沈星月!你站住!”
素桃轻喝一声,“放肆,王妃娘娘的名讳岂是你一个小姐能直呼的?”
沈宝珠微微一怔,但随即缓过神来,恶狠狠道,“别以为你当了王妃就是飞上枝头的金凤凰了,我告诉你,这婚事是我让给你的。若非是我,又岂会有你的今天?”
“这么说,我到还要谢谢二妹了?”
“沈星月,临你出嫁之前,父亲就交代过你,你嫁去残王府是要监视残王的一举一动,不管他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都要事无巨细的汇报过来,你现在只是失忆,又不是傻了,为何有关残王的动向迟迟没有交代?”
两个侍女离得远,不能听见她们的对话,沈星月轻嗤一声,“你们这是不顾我的死活,若是被残王发现,你可知我是什么下场?”
“你怕什么?到时候爹爹自会保你。”
“保我?”年轻女子像是听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一时间笑得花枝乱颤,“科举舞弊之后,沈澈被送到庄子上,你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若真是有办法,为何陛下的旨意仍然没有变动?沈宝珠,你想的简直太天真了。”
年轻女子微微俯身,对上她的眼睛,眸中一片清明,再也没有之前的混沌与害怕,“你们既然想要利用我,也该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免得一家人都被搅入那浑水里,还不知情的被人当靶子使。我衷心的奉劝你一句,离太子远些,否则你的下场,就是一个死。”
她说完,神色冷清的站直身子,招呼两个丫鬟上了马车。
身后,马蹄声声内,传来沈宝珠不甘的声音,“沈星月!你就是嫉妒我!”
素桃放下竹帘子,将那愚人的面容隔绝在车外,腹诽道,王妃何须羡慕,就算太子将来娶了太子妃,见着她们王妃还要唤一皇叔母呢。
在这,陛下若真是有意将沈宝珠许配给太子,早就定下亲事了,现在整个京城谁不知道,是沈家的二小姐不知羞耻,对太子殿下纠缠不休,只欺负太子殿下好脾气,顾及着贵女名声才没有出面澄清。
话穿的越来越离谱,直传到宫里去,让皇后娘娘和一众妃嫔都看不进眼里去。
自己弄臭了自己名声,也不知她将来要怎么混得下去。心思一断,沈星月兀自笑笑,也是,沈家没有什么将来了。
自从沈星月被沈家推出去之后,沈家就成了对付太子之人的活靶子,就算她不出手,沈家也早晚要倾覆了。
他们,竟还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