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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月不在意的拂过肩头的伤痕,淡声道,“伤痕陈年累月,已经太久了,就算用上宫里的上好玉肌膏,也很难让皮肤恢复如初了。

清渠跟在她身边,身上的伤比她只多不少,甚至后背还有一道更长更为狰狞的剑痕,那是某一日沈宝珠不知为何来了兴致。

从沈怀良的书房内提了一把剑来,她那时年纪尚小。提剑闯过那片荒芜的院子,正要与往常那般欺辱她。

或许,是想直接杀了她。

女孩童稚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沈宝珠看着锋利的剑刃道,“这把剑是爹爹专门吩咐人打造的,听说削骨如泥,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可是手边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思来想去只能找到你了。”

她笑言笑语的说着,好像只是一桩在小不过的小事。挥过来的铁剑却让她避之不及。沈星月躲来躲去,奈何被几个婆子摁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那铁剑挥来,千钧一发之际,年幼的清渠却猛地趴在她身上。

硬生生的,替她挨了那一剑。

好在沈宝珠手劲不大,锋利的铁剑割破皮肤,划伤血肉便顿住了。

血流如注,含混着女孩刺厉的尖叫声。

快出了人命,最后这事闹到沈怀良面前,也只是唤来了他轻飘飘的一句,“不过是个丫鬟,治治伤就是了。”

那陈年的刀疤横亘在清渠的背上,像是一条可怕的蜈蚣。

彼时的沈星月无法为清渠讨回一个公道,但现在她要从前沈家对她所作的一切,统统都还回来。

不惜代价。

一头乌发被熏染干燥,见沈星月困倦,清渠便熄了屋内的灯,只留下昏黄一盏端在手中,“姑娘今日累了,还是快些休息吧。”

清渠吹了灯烛,关上门出去,寝院内清凉一片,月色隔着疏影洒下来,将地面上的青石板都微微照亮。

寝院内熄了灯,只剩下门口那廊庑下悬着的两盏风灯。

月色诡异,一团黑影倏的消失不见。

翌日一早,天色晴朗。

秋日来连番多雨,自金桂宴之后倒是晴朗不少,金桂宴上的夫人小姐都是大户人家,纵然是知道了别人家的龃龉,也不屑的高声传扬。

但不知怎得,或许是前端时间沈家之子牵连到科举舞弊一案中,引得不少平人家议论唾弃,对沈家的关注似是还未消除,一听说前几日柳夫人在左御史府上分说那残王妃是个被妖邪附身之人,结果,是她身边的侍女险些害死了人,还毒死了左御史府上一池上好的锦鲤。

街头巷口一传十十传百,慢慢议论起来了。

朱门大院里都是见不得人的腌臜事,买菜的妇人厌恶的瞥了瞥眼睛,“个个都是表面仁德的夫人,实则,啐,心思狠着呢。一个教唆儿子科举舞弊的妇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这议论声是出府采买的丫鬟传进来的,柳木知道后险些没气死,当场人虽然多,可都是些官宦人家,谁会闲的没事嚼舌根?

还说自己是阴毒妇人?

柳木气急,猛地一拍桌子,还未发作,便见外头进来个穿着深蓝色官袍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蓄着美鬓,脸面痩窄,虽略显老态,一双眼睛却锐利有神,只不过这么一眼看过去,未免觉得此人有些刻薄。

柳木从堂厅内迎出来,眉头紧皱,“老爷。”

沈怀良从屋外进来,看着她沉沉开口,“前几日去金桂宴了?”

柳木心里陡然一惊,心中猜测沈怀良也知道在宴会上发生的那些事了。“老爷,左御史唐夫人递来帖子,我便去了,再说了,之前也是年年岁岁都去参加...”

“往后在人前,你与月儿都是一家人,万不可针锋相对叫别人看了笑话,以为你们母女二人不合。”

柳木干巴巴的笑,“是是...我自然将月儿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只是...”似是有什么话说不出口,柳木蹙着眉头,万般心疼道,“自从月儿嫁人之后,不知怎得越发与我离心了,澈儿才送去庄子上不久,没了科举功名,只怕也帮不到月儿什么了。怕不是因此...”

剩下的话柳木没说,但就算是没说,沈怀良也猜得出来,无非就是觉得沈星月嫁人之后似是翅膀硬了,再也不顾及着母家的脸面了。

沈怀良沉吟片刻,才道,“过段时间,你寻个由头与月儿在一处,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别人觉得月儿与沈家不合。你要记得,沈星月终究姓沈。”

柳木便应下。

说完这番话,沈怀良像是想起什么事来,将喝了半盏的茶水放在桌上,起身往外走去,“今夜我还有事,你早些休息。”

半夜三更的来有又半夜三更的走,柳木唇角的笑意僵了僵,才道,“老爷慢走。”

中年男人大步走出去,柳木站在原地,紧盯着那喝了半盏的茶水。神色暗怒。

夜色下,沈怀良边走边想,当初陛下为沈家女和残王殿下赐婚,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莫不是让残王上了沈家这艘船,从而助力太子殿下不成?

一个王爷站队皇子,倒是稀奇。

沈怀良摇摇头,半晌,踏入一条幽静小道,竟是去了芙蓉院。

柳木的贴身丫鬟,正是前几日送去香囊意欲害人的那个,此时正从屋外打了灯过来,瞧见柳木坐在黄花木椅上愣神,不由道,“夫人,夜深了,奴婢伺候您休息。”

柳木看向她,“老爷呢?”

婢女没说话,半晌,柳木才阴沉沉的笑起来,“他去了那个贱人哪里?哈哈哈——真是个贱人,但只要我活着,她就只能是个见不得光的东西!早晚有一天,她也会陪着沈星月那个早死的娘一块在地府见面。”

侍女猛地打了个冷战,伺候柳木睡下,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眉眼周正的女子一身月色小衫,面上未施粉黛,只点上安神香又放下帘帐才走出去,这番举动万分熟稔,好似是做过千百回一般。

窗外,月色正浓,冷风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