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在猩红灯笼的映照下透出血色。
麴云凰将浸透艾草汁的帕子抛向空中,看着那抹深绿被十七盏红灯撕成碎片。
牛俊逸的剑鞘重重磕在马鞍铜扣上,三长两短的声响惊醒了寨墙了望塔里打盹的哨兵。
\"东南三里,松脂牛筋灯。\"麴云凰甩出染血的令牌,玄铁令箭擦着清风寨主耳畔钉入杉木立柱。
寨主握着弯刀的手背暴起青筋,刀柄镶嵌的猫眼石映出他抽搐的嘴角——那令牌背面沾着的,分明是他上月派人劫持盐商时遗失的翡翠扳指碎屑。
牛俊逸翻身下马时袖中滑落三枚铜钱,叮当落地的方位恰好堵住寨主后退的路线。\"东南巽位生门被破,辰时三刻必有血光。\"他弯腰拾钱的指尖掠过地面车辙印,昨夜暴雨冲刷过的泥地里,两道新鲜的铁蒺藜压痕清晰可见。
寨墙上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
麴云凰足尖点地跃上三丈高的粮仓,绣着金线忍冬纹的裙裾扫过晾晒草药的竹匾,七种毒虫碾成的药粉随风飘向正在搬运滚木的灰衣弟子。
那弟子突然捂住口鼻踉跄后退,肩头撞歪了本要坠入壕沟的钉板。
\"滚木倾角过陡。\"麴云凰扯下腰间玉带甩向钉板,十二节羊脂玉扣精准卡住机关榫卯,\"敌人轻功踏过第三块青石时触发机关,钉板当横锁咽喉要道。\"她话音未落,寨门外三十步处的老槐树突然拦腰折断,树皮上三道爪痕深可见骨。
络腮胡弟子将开山斧重重砸进夯土墙:\"娘们家家懂什么机关?
昨夜暴雨冲垮西侧护墙,有这闲工夫不如......\"
牛俊逸忽然轻咳一声,掌中铜钱贴着斧刃旋出火花。
当第七朵火花迸溅时,络腮胡突然发现自己的裤带不知何时被铜钱割断,而原本别在腰间的火药筒正悬在麴云凰指尖。
\"硝石配比错了三分。\"麴云凰弹指将火药洒向空中,牛俊逸袖中飞出的火星瞬间在半空燃起靛蓝色火焰,\"真正的霹雳堂火药遇风则燃,你们掺的硫磺足够引来三批嗜血蝠。\"
寨主猛地劈断身旁旗杆:\"按她说的做!\"断裂的旗杆顶端露出中空的铜管,管壁残留的朱砂证明这原本该是传递烽火的通道。
麴云凰眼底闪过寒光——三日前她夜探库房时,这些铜管里还塞着浸透火油的棉絮。
第一波箭雨袭来时,十七盏红灯恰好升至与寨门齐平。
麴云凰旋身踏上箭垛,缠金丝的软底靴精准踩住三支淬毒弩箭。
她反手将毒箭掷向东南角了望塔的承重柱,塔楼轰然倒塌的烟尘中,五名黑衣人的血染红了塔底暗藏的地道入口。
\"放闸!\"牛俊逸的嘶吼混在铜锣声中。
二十丈外的山涧突然传来铁链绞动声,三个月前就该报废的拦江闸竟截断了敌军后援。
清风寨弟子这才发现,寨门前新挖的陷坑里铺着的,正是他们私藏在酒窖的玄铁蒺藜。
麴云凰的峨眉刺扎进第三个敌人的喉管,温热血珠溅在胸前的鎏金璎珞上。
璎珞暗格里的磁石突然颤动,她本能地侧身翻滚,一柄淬毒的流星锤擦着后颈砸进青砖墙。
转身时瞥见牛俊逸的白玉发冠映着火光,他正在粮仓顶棚用旗语指挥投石机调整方位。
当第七盏红灯坠落时,敌军中突然爆发出狼嚎般的呼啸。
麴云凰踢飞脚边的青铜盾牌,盾面倒映出三百步外山崖上的黑影——玄铁面具边缘露出半寸疤痕,正是五年前刑场上刽子手收刀时在她眼前晃过的那个弧度。
牛俊逸手中的令旗突然断裂,半截旗杆深深插入地面。
他看着那道黑影如秃鹫般俯冲而下,腰间玉佩不知何时已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牛俊逸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道俯冲而下的黑影右手套着精钢指虎,左手指缝夹着三枚透骨钉,正是三日前他们在官道驿站见过的凶器纹样。
他来不及解下腰间玉佩,整个人已腾空跃起。
麴云凰的峨眉刺刚挑开迎面劈来的九环刀,忽觉背后劲风袭来。
牛俊逸的玄色外袍擦着她耳畔掠过,玉佩与指虎相撞迸出火星。
透骨钉擦着他左肩划过,在靛青布料上撕开寸许裂口。
\"你!\"麴云凰反手掷出峨眉刺逼退黑影,拽着牛俊逸退到粮仓檐下。
染血的指甲划开他肩头衣料,三道细如发丝的血痕渗着乌青色。
她咬断半截袖口布料,将藏在璎珞夹层的解毒粉抖在伤口上。
牛俊逸按住她颤抖的手腕:\"霹雳堂的透骨青,发作要两个时辰。\"他食指勾住她腰间丝绦,借力翻身躲开斜刺里劈来的链子枪。
半截断发飘落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
寨墙外忽然响起尖锐的骨哨声。
原本疯狂进攻的黑衣人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七具尸体横在陷坑边缘。
清风寨主拄着断刀靠在旗杆底座,突然盯着某个正在搬运箭矢的灰衣弟子眯起眼睛。
\"西侧滚木的方向不对。\"他踢开脚边的箭囊,三支本该射向东南角的弩箭正插在夯土墙裂缝处。
昨夜暴雨冲刷过的裂缝里,隐约可见半截浸湿的火折子。
牛俊逸的白玉发冠突然发出脆响。
他抬手摸到发冠侧面细微的裂痕,那是半刻前替麴云凰挡下飞镖时留下的。
清风寨主突然暴喝一声,弯刀劈开两个挡路的木箱,露出藏在底下的半张地形图。
\"这陷阱布局只有你们看过!\"他刀尖挑起沾着泥浆的羊皮纸,图纸边缘的茶渍与昨日他们在议事厅喝茶时留下的痕迹完全吻合。
三个灰衣弟子突然扑向粮仓角落,手中火把精准投向堆放着硫磺的竹筐。
麴云凰甩出璎珞缠住房梁,足尖点在即将倾倒的硫磺筐上。
牛俊逸的铜钱同时击中三支火把,燃烧的布条坠入昨夜暴雨形成的水洼。
青烟腾起的刹那,众人看见某个灰衣弟子袖口内侧绣着的黑蝎纹样——与方才撤退的黑衣人如出一辙。
清风寨主突然转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牛俊逸还在渗血的肩膀。
他弯刀上的猫眼石映出西南角坍塌的寨墙,那里本该有三重机关锁,此刻却只剩下被利刃切断的牛皮绳。
\"是你们带来的灾祸!\"他刀锋扫过麴云凰颈侧,在牛俊逸抬臂格挡时突然变招,刀背重重磕在粮仓立柱上。
藏在横梁里的火药簌簌落下,其中两包明显被人拆开重新捆扎过。
二十步外的马厩突然传来嘶鸣。
三匹战马挣脱缰绳冲进混战的人群,马鞍下露出半截被割断的绊马索。
清风寨主看着其中一匹马鞍侧面的刀痕——那正是他今早亲自检查过的防御工事缺口处留下的痕迹。
牛俊逸的铜钱突然全部落地,在地面摆出诡异的梅花阵型。
麴云凰的峨眉刺还滴着血,却见清风寨主刀尖已经抵住她挂在腰间的玄铁令牌,那令牌背面沾着的翡翠碎屑正泛着诡异的荧光。
寨墙外传来第二声骨哨时,清风寨主的弯刀在牛俊逸胸前划出半弧寒光。
他布满老茧的拇指按在刀柄机括上,三根淬毒的银针正对着麴云凰的咽喉。
粮仓顶棚突然坍塌的瓦片砸在两人中间,碎瓦缝隙里露出半枚带着黑蝎印记的铜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