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逸公子牛的洁白长袍上,那一抹深红如同一朵怪异的花般绽放开来,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令人作呕地提醒着他体内流淌的毒液。
曲云凰只觉天旋地转。
一声尖叫在她喉咙里挣扎着,撕心裂肺,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牛俊逸瘫倒下来时,她一把接住了他,没想到他的体重如此沉重。
她向来思维敏锐,此刻却被恐惧和难以置信搅成了一团乱麻。
*他不会……他绝不能……*
曲云凰顾不上那些还在附近的刺客,肾上腺素激增,她一把抱起牛俊逸就狂奔起来。
夜晚的寒风吹过她的脸庞,冰冷刺骨,与她内心燃烧的恐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脚下的鹅卵石小径变得模糊不清,她每迈出一步,都在绝望地祈祷他能活下来。
她的目的地是:府邸深处那间幽静的药庐。
她破门而入,匆忙的动静惊飞了栖息在茅草屋顶上的一群麻雀。
她的师妹林诗梅正在屋内,一边轻声哼唱着小曲,一边仔细地分拣着草药。
看到这一幕,她的歌声戛然而止。
她瞪大了眼睛,烛光在眼中闪烁,目光在昏迷不醒的牛俊逸和心急如焚的曲云凰之间来回游移。
她双手颤抖着,急忙去拿最有效的解药,嘴里轻声嘟囔着,既带着震惊,又夹杂着……别的什么情绪。
“原来……是*他*。牛公子……那个命中注定的人……”
曲云凰的心猛地一紧。
林诗梅的话看似无心,却让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命中注定?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现在没时间去细想了。
林诗梅正往牛俊逸的伤口上涂抹药膏,曲云凰注意到他的睫毛几乎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他在装昏迷*,她意识到,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夜幕降临,药庐陷入了一片不祥的寂静。
正如曲云凰所料,一个黑影从漆黑的夜色中分离出来,悄悄地向窗户爬来。
那个刺客,行动像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又回来了。
但曲云凰早有准备。
她在屋内燃烧的安神香里融入了自己独特的“心声呢喃曲”技法。
这股香气,如今成了一首致命的摇篮曲,在刺客破窗而入时,将他团团围住。
刺客的目光与她交汇。
一瞬间,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紧接着……是困惑?
当曲调达到高潮时,他的瞳孔急剧收缩。
然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他转过身,那把带毒的刀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目标不是曲云凰,也不是看似昏迷的牛俊逸,而是……站在门口的府邸护卫首领孙护法,他脸上满是惊愕与难以置信的神情。
曲云凰利用了看似天真烂漫、陷入爱河的林诗梅,在孙护法的晚茶里偷偷加了一种特殊的药粉。
这种药粉与她的曲子相互作用,放大了刺客内心深处的不信任和偏执,让他的刀刃转向了他所谓的盟友。
此刻,刺客的意识成了她手中的傀儡,他将剑狠狠地刺进了孙护法的胸膛。
刺客发出一声哽咽,倒了下去,他的鲜血与地上的尘土混在了一起。
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他扯下了面具,露出脸颊上一块怪异的蛇形胎记。
曲云凰惊呼一声,假装震惊,但实际上,她一点也不意外。
她凑近“昏迷”的牛俊逸,轻声说道:“别再装了。这块胎记……和你那封密信里描述的一模一样……”
牛俊逸的眼皮微微睁开。
他坐了起来,脸上精心伪装出一副惊恐又困惑的表情。
他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却充满了压抑的愤怒。
“孙护法!你为什么……为什么要窝藏朝廷通缉的要犯?这块胎记……”他举起一张皱巴巴的羊皮纸。
“就是他!曲家灭门惨案的主谋!”
孙护法双眼无神,已经死去,无法回应。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摇曳的烛光勾勒出他的轮廓。
是飞云阁阁主,他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他的目光在刺客的尸体、牛俊逸手中的罪证信件,以及镇定自若却又隐隐透露出胜利喜悦的曲云凰之间来回扫视。
“这……”他开口道,声音几不可闻,“……到底是怎么回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刺鼻的血腥味,厚重而腻人,就像廉价香水的味道。
曲云凰紧紧抓着牛俊逸的胳膊,指节都泛白了,她感到一股冰冷的快意涌上心头。
“抓到你了。”她心想,目光紧紧锁定飞云阁阁主。
他站在门口,就像一幅怪异的画作,脸上刻意摆出一副困惑的表情。
哦,不得不承认,他很会演戏。
但她更胜一筹。
“什么意思?”曲云凰歪着头,佯装无辜地重复道。
她的声音虽轻柔,却如冰片般划破寂静。
“哎呀,阁主,这不是很明显吗?孙护法……愿他安息……窝藏了一名危险的罪犯,就是那个害得我家破人亡的恶魔!想想看,竟然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找到了他。”
她让这些话在空气中回荡,看着阁主精心伪装的面具开始出现裂痕。
一滴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落,在闪烁的烛光下若隐若现。
他张嘴想说话,却又闭上了,像条缺氧的鱼。
他从死去的刺客身上,移到牛俊逸手中皱巴巴的信上,然后又看向曲云凰。
他那双原本犀利精明的眼睛,如今却被……那是什么?
恐惧?
疑惑?
她断定,是两者美妙的混合。
牛俊逸,这位尽职尽责的情人,虚弱地咳嗽了几声,捂着自己的侧腹。
“这……这简直难以置信。”他结结巴巴地说,声音里恰到好处地带着震惊和愤慨。
“孙护法……我信任他……我们都信任他!谁能想到他竟然和这个恶魔勾结在一起……”他说着,用颤抖的手指向死去的刺客。
他的表演几乎完美得有些过头了,曲云凰强忍着笑意想道。
只是“几乎”而已。
阁主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声音微弱而沙哑。
“这……这可是严重的指控,曲姑娘。你确定……?”
“确定?”曲云凰笑了,短促而尖锐的笑声在小屋里回荡。
“阁主,证据确凿。胎记、信件……一切都指向孙护法是同谋。除非……除非你是在暗示是我栽赃陷害?是我策划了这一切闹剧?”她扬起眉毛,挑衅他揭穿自己的虚张声势。
阁主脸色苍白。
他明白,他一定明白。
蛇形胎记是飞云阁最精锐刺客的独特标志,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个秘密。
而牛俊逸手中的那封“密信”?
是精心伪造的,就在孙护法……“英年早逝”之前,被放在了他身上。
他看了牛俊逸一眼,两人之间闪过一丝默契。
他们正在玩一场危险的游戏,一场充满阴谋和暗语的游戏,赌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高。
“当然不是,曲姑娘。”阁主圆滑地说,以惊人的速度恢复了镇定。
“至少可以说,这太令人震惊了。有必要进行彻底的调查。我们必须查明这场……悲剧的真相。”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在曲云凰身上停留的时间比必要的要长了一些。
“而且……我们必须确保正义得到伸张。”
正义。
这个词在曲云凰口中尝起来就像灰烬一样。
这只是个开始。
飞云阁阁主现在可能在佯装不知情,但她知道自己已经钓到他了。
这场闹剧,这场精心策划的死亡之舞,已经在他精心构建的伪装上撕开了一道裂缝。
而她,曲云凰,打算把这道裂缝越撕越大,直到整个腐朽的结构轰然倒塌。
她迎上阁主的目光,眼中闪烁着冰冷的怒火。
“的确,阁主。”她轻声说,声音几乎只是一声低语。
“正义……必将得到伸张。”
药庐里的空气弥漫着不言而喻的威胁,寂静中只被鲜血有节奏地滴落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的声音打破。
游戏已经开始,复仇的凤凰曲云凰已准备好应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