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已经开始侵入玩家队伍,段桑晚觉得不能再耽误。
再待下去,他们也会忘记自己参加的是副本,而不是真犯人。
这一点温黎认同。
玩家不就是空投进监狱的食物。
对抗才是活路,顺应副本设定的刑期,十有八九是绝路。
但段桑晚提出的计划,还得再考量考量。
稍有不慎,就是团灭的下场。
——
副本第八天,距离开放藏馆博物馆还有五天。
早在两天前,温黎和方夏已经搬进双人间。
温黎换牢房的时候,狱友们还有些不舍。
倒不是跟有什么真情实意。
而是没了她,还有谁能让监区长给它们消费额度,还能时不时让它们去小卖部,给它们送木乃伊啤酒。
别的牢房里的诡异想为难温黎,它们坚决不同意!
甚至她踩缝纫机,也踩得大家心服口服,带着它们整个组被夸表现好,还有冥币奖励。
跟着大姐混,日子好过啊!越来越有判头了。
温黎表示除了睡觉的地方,别的还一样,让它们放心。
几个狱友连连点头,再看以前的大姐大怨念深重地坐在角落里。
这下谁还分得清温黎和诡异Npc。
晚上,温黎留在厂区加班,做伞和雨衣用的也是123号材料,工序上要复杂些。
温黎以前没学过做伞,靠着纸扎手艺的底子才跟得上。
她心里总觉得奇怪,雨衣价格比伞还贵,不常做,这些都是卖给诡异的?
它们还需要打伞躲雨?
“用1、2号材料只能做出最次的伞,不耐用。”邹师傅看了眼她手里的半成品,意有所指地说,
“混合一点3号材料,才能做出遮风挡雨的好伞。”
温黎一思索就理解了邹师傅的意思。
2号材料黑色丝线和1号寿衣纸处理后,制作的船过不了黑海。
“监狱里这些材料都是怎么制作的?”
温黎早就好奇这个问题。
3号用人类做的她倒是理解,1号真是纸,又是怎么来的?
她在家里试过,那些留存下来的金箔纸叠成金元宝,再烧就成灰了。
只有在两个世界融合前烧的才能用。
“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烧下来用不了,或者破旧的衣服。”
邹师傅吸了口手指香烟,视线看向窗外
“监狱外面有专门回收,再处理的地方。”
所以需要特定处理过的纸。
温黎想到订货单上的联系电话,先前她就暗中记了下来。
“您在这里待了那么久,应该很熟悉监狱的情况吧?过几天监区组织活动,去博物馆参观。”
温黎闲聊般说起。
邹师傅那张布满皱纹的干瘦脸庞转过来,眼中了然,冷哼一声,
“不就是想打探信息,还搞这一套,我看你干活娴熟,是凶肆内行吧?就是手艺还得练练,你们现在把老规矩都给忘干净了,
那些假冥币,假金元宝,都是你们搞出来的,屁用没有。”
邹师傅话里多少沾点传统手艺人的恨铁不成钢。
“我家以前是干这行的。”温黎微微一笑,“您这么好的手艺,怎么到了这里工作。”
“你以为我愿意。”
邹师傅苍老的嘶哑的声音里透着阴冷,也许是太久没跟谁正经说说话,他倒没生气,而是自顾自地是说了起来,
“丁丑年,大旱,城中瘟疫,农田颗粒无收,赋税沉重,树皮草根都找不到,遍地都是食用观音土的人,道路积尸,无人掩埋,野狗食人。
村子直接绝户,凶肆的生意也不好做,平民百姓勉强活着。
流民抓了官家的小儿,我去通报救人,去晚了一步,被问责连累自己家人。
我们身份低贱在这种饥荒年哪有道理可讲,但是我不甘心,我杀了他们,老老少少一个不剩。
那口锅香啊,不像我们瘦得只有皮包骨,从此就走上了这条路......”
说到这里,邹师傅盯着温黎,声音缓缓,
“你们现在的人类养得好啊,细嫩,油脂足,比那时候强得多了。”
这夸奖,真是该死的毛骨悚然。
诡异和污染的关系很复杂。
它们也会被污染影响,同时,它们自身就是污染的一部分。
变身后的形态就是污染的体现。
虽然诡异只剩下本能,但也正是这份本能,深入骸骨,忘不掉,放不下。
尤其是高等级诡异,本能中保留了些许类似感情的情绪。
因而说起这件事,邹师傅人机般平淡的调子里掺杂着的是狠厉、阴寒的笑容。
他一开始不是为食物,是为报仇,后来是杀上了瘾。
瞧着邹师傅年纪大,一副不经打的模样,监区长都要让三分,是个狠人。
“监狱里像我这样的可不少,禁闭室里就有好几个。”邹师傅似是感叹,
“黑海的船不允许我们上去,你不一样,刑期过了休假时可以出去一两天。
考虑下吧,监狱职工待遇不错的,尤其是工厂里的手艺岗。”
此时,厂区走廊尽头的休息间有海风,从狭窄的窗口灌进来。
外面漆黑一片,亮着灯的工位已经不剩几个,也可能只剩下她。
温黎心跳快了两拍,她看见邹师傅嘴角拉大的笑容,皮肤皱巴的手抓着剪刀。
好像下一秒就要给她身上扎两血窟窿。
温黎放缓呼吸,尽量让自己镇定,
“您在这里现在挺好的,想必您也不想失去在监区里自由活动的权限。”
她可不觉得一句师傅,聊两句天,就能让这不知道在黑海监狱关了几百年的诡异不忍下手。
想对她掏心掏肺才是真的。
要是道理讲不了,她这个做徒弟的,也有点手段和力气。
常宁也学会用AK,也许打不过,但她肯定能跑出去。
不然,温黎又不是脑子进水了,敢大晚上拿着啤酒香烟和肉干单独来打探线索。
常宁也说老师傅有些年头,是什么正宗老鬼,实力要按副本的等级,能排到A+,只是被监狱压制。
邹师傅那双死寂的眼睛盯着温黎,看了好几秒,才终于别开头,拿起一旁的三号材料,
“很久没人愿意带着吃的喝的跟我聊天,我给你指的明路,可惜了。”
邹师傅苍老沙哑的声音,像生锈的铁门合页在冰冷的夜风里吱呀响。
他浑浊泛黄的眼白中,瞳孔微微转动,往外面黑暗的走廊看了一眼。
还有别的......盯上她。
就在外面。
特意跑这一趟警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