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清明,太湖西山岛的茶田泛着新绿,陆九渊蹲在茶垄间,指尖捻起的茶青叶脉上,银斑比去年淡了三分。竹篓里的青铜茶针突然震颤,针尾“显”字对着东南方——那里是沈青禾的绣庄,此刻正有十二艘挂着米字旗的货船,悄悄泊入苏州河。
“东家,不好了!”茶厂伙计气喘吁吁跑来,“上海的茶商联合囤了太湖七成茶青,说要做‘改良龙井’,咱们的茶寮已经断货三天了!”陆九渊起身时,右肩胎记贴着的银斑茶种发烫——那是沈青禾去年在博览会后寄来的,此刻正在他内衫上烙出蝶形印记。
山塘街的无常绣庄内,沈青禾盯着绷架上未完成的《茶田千绣图》,银线突然绷断七根。无常绣娘掀开临街的竹帘,只见戴瓜皮帽的账房先生正挨家挨户收绣,袖口露出的蝶形纹与东瀛蝶社如出一辙:“是洋商在搞鬼,他们要垄断江南绣线,逼咱们给东洋和服做来料。”
申时三刻,陆九渊的骡车停在绣庄门口,车辕上拴着的青铜铃铛,正是五显祠旧物。沈青禾迎出来时,足底的茶芽纹与他的胎记共振,两人同时看见幻象:太湖茶田下,母茶树的根系正顺着囤货商的贪欲生长,每根须上都缠着银鳞形状的契约。
“用绣养茶。”沈青禾展开新设计的蝶形香囊,囊面用银线绣着二十四节气制茶法,“每个香囊里缝着银斑茶芽,买绣品送茶样,再请九渊兄每月办场‘茶绣雅集’,讲讲《茶经》里的妙处。”她的顶针划过囊底,露出用精血绣的“五显”二字,与陆九渊的茶针暗合。
陆九渊摸着香囊上的银斑纹路,忽然想起博览会后收到的密信:“东瀛蝶社正在收购江南绣庄,他们的目标是绣仙鳞。”他掏出从茶厂带回的茶青,叶片上竟用针孔刺着“囤货商背后是蝶社”的密语——这是茶农们用古法留下的警示。
首月雅集设在苏州织造局旧址,沈青禾的绣屏中央嵌着博览会带回的银鳞,陆九渊当场演示“凤凰三点头”茶艺,水流在绣屏上折射,竟显出五显祠地宫的储茶密室。当第一百位茶客接过蝶形香囊,银斑茶芽突然发光,在梁柱间拼出“囤货商总部在上海十六铺”。
“好个茶绣双绝!”掌声中,穿西装的楚云绡推着机械制茶机走来,她刚从英国留学归来,发间别着的蝶形发卡,正是沈青禾去年寄给她的。“我带来了剑桥的土壤分析报告,”她压低声音,“囤货商收购的茶青,都施了母茶树残根磨成的肥料。”
子夜的绣庄灯火通明,沈青禾在绷架上绣制“破囤阵图”,每针都穿过银斑茶芽的叶脉。陆九渊守在旁侧炒茶,忽然心悸如绞——沈青禾的指尖已被绣针戳破七次,血珠滴在绷面上,竟让图中囤货商的仓库燃起茶香之火。
“九渊兄,看这里!”沈青禾举起绣屏,上面清晰映出十六铺码头的场景:木箱里的母茶树根须正在吞噬茶青,每根须顶端都长着蝶形吸盘。陆九渊将滚烫的银斑茶泼在地图上,茶汤流过处,根须发出滋滋声响,露出藏在其中的七片茶仙鳞。
五日后的清晨,苏州河面上漂着数百个蝶形香囊,每个香囊都系着投诉信,联名江南七十二家茶寮绣庄,状告洋商垄断。沈青禾的绣品被送进巡抚衙门,绷面上的银鳞竟在官印上显形,逼得师爷不得不翻开《大明会典》,找出“商囤茶青者,杖八十”的律条。
囤货商的仓库在谷雨前夜起火,陆九渊认出那是银斑茶的“自燃香”,必是楚云绡用机械制茶机改良的技法。他冲进火场,抢出半本账册,上面记载着蝶社用银鳞抵押,向汇丰银行贷款的秘密——二十四鳞,正在成为国际资本博弈的筹码。
沈青禾在绣庄收到匿名信,信封上盖着十六铺的邮戳,内装半片绣仙鳞:“洋商要运母茶树根须去青海,货船名‘蝶影号’,明日申时启航。”她的顶针突然发烫,在信纸背面绣出航线图,每条航线都对应着陆九渊掌心的掌纹。
黄浦江的雾笛在申时响起,陆九渊与沈青禾站在码头,看着“蝶影号”的烟囱冒出青灰色的烟——那是母茶树根须燃烧的味道。沈青禾掏出绣绷,银线穿过雾笛的声波,竟将“停船”二字绣在江面,陆九渊趁机将银斑茶撒进锅炉,沸腾的水汽中,双生蝶影赫然显现。
货船突然抛锚,水手们惊恐地发现,锅炉内壁竟绣着五显祠的破阵诀。沈青禾望着被截获的根须,发现它们已长出蝶形吸盘,与自己绷架上的图案分毫不差:“九渊兄,这些根须靠吞噬人的贪欲生长,囤货、垄断、暴利,都是它们的养料。”
暮色中的茶寮,陆九渊对着账册上的银鳞抵押记录出神,沈青禾则在修补被根须灼坏的绣屏。当她的血珠再次滴在银斑茶上,两人同时看见未来:青海的实验室里,0917号胚胎正在吸收这些根须的能量,心口的蝶形印记越来越清晰。
“我们需要更多的凡人愿力。”陆九渊忽然握住她的手,胎记与银蝶印记相触的瞬间,茶寮的梁柱间浮现出无数光点——那是购买蝶影茶绣的茶客们,对茶香与绣艺的真心喜爱。沈青禾点头,绣针在绷面上落下,这次,她要绣的不是破阵图,而是凡人的千万种温情。
是夜,楚云绡送来剑桥实验室的加急电报,电文只有一串数字:“0917胚胎心跳与双生魂同步”。陆九渊望着窗外的太湖,水面上漂着茶客们放的蝶形河灯,忽然明白,这一场囤货危机,不过是商海浮沉中的第一朵浪花,而他们的茶绣双生,必须在这浪花里,织就一张能网住所有情劫的,凡人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