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沈家祠堂的铜锁在电光中泛着冷芒。沈青禾攥着陆观海给的“紧结观音”茶珠,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腕间“茶禅镯”正与祠堂门环上的恶蛟纹激烈共振——那是父亲被毒龙尊者操控后换的新锁,每道纹路都浸着茶农的血。
“青禾,退开。”陆观海的声音混着雷鸣,他掌心托着盏龙纹茶盏,正是柳如是昨夜完工的那只,盏中茶汤映着祠堂内景:沈父跪坐在恶蛟木雕前,后颈插着支血色茶簪,正是毒龙尊者用来控魂的“血祭簪”。
柳如是握着狼毫的手突然发抖,笔尖在油纸伞上划出歪斜的龙纹——那木雕的尾椎处,分明刻着与她玉簪相同的鳞纹。“三百年前……”她忽然低语,“赤须龙斩下恶蛟尾椎,沈氏先祖将其埋在祠堂地基,却被毒龙借机附身……”
陆观海点头,指尖弹飞茶珠。茶珠撞在门环上,竟发出编钟般的清鸣,恶蛟纹应声崩裂,露出底下刻着的“渡厄”二字——正是沈家初代茶商埋下的护宅咒。祠堂门“轰”然洞开,腐茶与血腥气扑面而来,沈父抬起的脸苍白如纸,眼中倒映着恶蛟木雕的猩红瞳孔。
“观海!”沈青禾惊呼,只见父亲手中握着的茶刀正劈向陆观海眉心,刀刃上凝结的黑雾竟化作恶蛟虚影,正是当年被斩落的左目所化。但陆观海不闪不避,掌心茶盏突然飞出,盏沿云雷纹与沈父茶刀上的恶蛟纹相撞,爆发出刺目金光。
“沈伯父可记得,”陆观海踏碎飞溅的瓷片,脚下浮现出由“紧结观音”茶珠组成的莲花阵,“二十年前你抱青禾在清水岩许愿,说‘宁断商路,不断茶魂’?”沈父的茶刀突然凝滞,眼中闪过一丝清明——那是他被毒龙控制后,第一次听见女儿的乳名。
柳如是趁机甩出狼毫,笔尖蘸着陆观海方才渡给她的金血墨,在祠堂白墙上画出沈家历代茶商的影像:祖父在海上分茶救疫,父亲在茶寮教青禾辨认茶青,每幅画的角落,都藏着半片龙鳞。“看啊,沈伯父!”她的声音混着茶香,“您供的不是恶蛟,是护了沈家三百年的赤须龙!”
恶蛟木雕突然发出尖啸,尾椎处喷出黑血。陆观海抓住时机,双掌按在沈父后颈,六字真言随茶香涌入:“揭谛揭谛,波罗揭谛——”血色茶簪应声断裂,露出底下刻着的“贪”字,正是毒龙尊者种下的执念。
沈父猛然惊醒,望着祠堂内景剧变:恶蛟木雕化作尘埃,露出墙内暗格,里面藏着沈家历代茶商的骨殖,每具骨殖旁都放着半片龙鳞。“青禾……”他颤抖着握住女儿的手,腕上戴着的,正是她幼年在清水岩求的“平安镯”,镯面“茶”字已被磨得发亮。
“陆先生,”沈青禾突然跪下,取出沈家祖传的茶引,“南洋的垄断契约,我签了。”但陆观海轻笑,指尖划过茶引,上面的恶蛟印信竟化作铁观音花,“你看这茶引——”茶引上浮现出“茶船古道”的星图,每颗星子都是“紧结观音”茶珠,“真正的商路,从不用血来写。”
祠堂外的暴雨不知何时转晴,刺桐花的香气混着茶香涌入。柳如是望着墙上自己的画作,发现墨色竟已渗入墙体,化作永不褪色的茶魂图谱。沈父抚摸着暗格里的龙鳞,忽然老泪纵横:“当年先祖怕被南洋人报复,才将护宅龙鳞刻成恶蛟……”
“如今该让真相重见天日了。”陆观海取出柳如是画的《龙纹茶盏图》,贴在祠堂梁柱上。图中赤须龙突然昂首,龙爪轻触沈青禾的“茶禅镯”,镯面竟浮现出她从未见过的景象:沈家茶船在海上遇难,赤须龙自云端降下,用龙鳞护住最后一箱“紧结观音”。
是夜,沈家祠堂的供桌上,恶蛟木雕换成了柳如是新刻的茶神牌位,牌位上的赤须龙爪捧着茶盏,正是她前世未完成的那只。沈青禾摸着牌位上的云雷纹,忽然轻笑:“原来我们拜了三百年的恶蛟,竟是护了我们三百年的茶神。”
港口方向,传来货船靠岸的鸣笛。陆观海站在祠堂门口,望着远处清水茶寮升起的七彩茶雾,忽然感觉胸口封印松动——今日破除毒龙的“贪执蛊”,竟让他想起前世在天庭斩蛟时,那个跪在渔村废墟上的少女,手中捧着的,正是与柳如是画中相同的龙纹茶盏。
柳如是收拾狼毫时,发现笔尖竟长出了细小的茶枝,砚中墨汁泛着金鳞,分明是陆观海方才渡给她的神力。她忽然在账本扉页题字:“墨落惊龙醒,茶香唤梦回”,落款处,“柳春生”三个字已被她改成“柳如是”,字迹间藏着龙尾般的飘逸。
暴雨后的星空格外清澈,沈家祠堂的飞檐上,三只茶雀衔来铁观音花,放在新立的茶神牌位前。陆观海望着这一切,忽然低吟李白的《将进酒》变体:“茶当醉时心自醒,魂归处,是人间”,话音未落,远处海面传来巨响——毒龙尊者的血帆大船正在夜色中崩解,船底缠着的,正是他方才用“紧结观音”茶珠结成的莲花锁链。
而在清水茶寮的晾青架下,苏明月正对着新采的茶青微笑。她腕间的茶梗绳上,不知何时多了片柳如是画的墨龙鳞,在月光下泛着微光。茶香漫过她的指尖,带着某种破茧般的轻盈,仿佛预示着,这红尘中的茶禅之劫,终将在某片舒展的茶青里,照见五蕴皆空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