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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武侠修真 > 商海惊龙 > 第36章 天价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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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溪茶市的晨雾里飘着金箔的光。当陆九渊踩着青石板走进市场,只见最显眼的摊位前围满茶商,红绸子裹着的古树茶饼摞成宝塔,每饼都系着拇指粗的金丝绳,标签上“三百年母树”的金字在晨露里晃得人眼晕。穿黑马褂的茶商王富海正举着放大镜,对着茶饼上的叶脉啧啧称奇:“瞧见这‘观音掌’纹没?只有百年古树才有的福气!”

竹篱另一侧,老茶农陈三伯蹲在角落,竹篓里的“空明观音”茶青用草绳捆着,叶片上的虫眼清晰可见。“伯爷,您这茶青卖相太糙。”路过的年轻茶农小声提醒,“现在谁还喝带虫眼的茶?王老板的古树茶一饼能换三亩茶园呢。”陈三伯没吱声,指尖摩挲着茶青的叶脉,像摸着自家孩子的掌纹。

陆九渊在陈三伯身边蹲下,指尖捏起片带锯齿的叶子:“就用这个吧。”陈三伯一愣,见他眼中映着对面摊位的金箔包装,忽然明白——这是要拿最普通的茶青,破那虚浮的天价迷局。茶市中央的老槐树下,陆九渊支起临时茶灶,青砖垒的炉膛里,松木炭烧得正旺,火舌舔着铁锅,发出“滋滋”的响。

王富海晃着怀表过来,表链上的翡翠坠子撞得摊位上的茶罐叮当响:“陆先生这是要唱哪出?拿改良品种挑战古树茶?”他扫过竹筛里的茶青,叶边的红痕浅得像被露水洇开的胭脂,“我这饼茶,根根茶青都来自悬崖上的百年老树,吸的是云雾,喝的是岩泉——”

“茶青不论出身,只看手艺。”陆九渊将茶青撒进热锅,手掌在叶面翻飞,老茧与热锅相触,腾起的青气里竟带着股子清冽的兰花香,“您看这叶子,虽长在坡地,却吸足了七阆山的风,摇青时走水均匀,炒青时火候合度,不比悬空的神话实在?”

围观的茶商们发出嗤笑,唯有陈三伯默默往炉膛里添了块桫椤炭。铁锅温度攀升,茶青在锅里跳着最后的舞蹈,叶边的红痕渐渐转成琥珀色,叶脉却始终保持着鲜活的绿,像山涧里流淌的春水。王富海的怀表指针划过九时,他忽然尖声叫道:“快看!陆先生的茶青在锅里显形了!”

众人凑近,见翻炒的茶青间,偶尔闪过丝缕金纹,细看竟是叶片脉络自然形成的观音像——不是金箔贴的,不是墨笔描的,是茶青在炭火与手掌间自然舒展的姿态。陆九渊忽然停手:“真正的‘观音韵’,不在树龄,在手艺。就像咱西坪的茶农,手上的茧子比金箔实在,锅里的茶香比神话长久。”

茶汤分入粗瓷碗时,暮色已漫进茶市。王富海捏着金边瓷杯的手有些发抖,他带来的古树茶汤色浓红如血,却带着股子闷熟的酸;陆九渊的茶汤黄绿透亮,茶青在杯底舒展如睡观音,白毫随热气沉浮,竟在茶汤表面聚成四字——“茶无贵贱”。

“适口为珍。”陆九渊补上后半句时,茶汤表面的雾气忽然变浓,显现出更清晰的字迹。老茶农们认出,那是用铁观音叶脉拼成的隶书,每笔都带着摇青时的韵律。陈三伯捧着碗的手在发抖,茶汤泼在粗布衫上,却顾不上擦:“三十年前,我爹临终前说‘茶是给人喝的,不是给人炒的’,这话今天在茶汤里活过来了。”

王富海的怀表不知何时停了,翡翠坠子在暮色里暗得像块石头。他望着陆九渊袖口的茶渍,忽然想起年轻时跟着父亲走街串巷卖茶的日子,那时的茶论的是香气滋味,不论树龄出身。“陆先生,”他忽然低声开口,“您这茶,能教我怎么炒吗?”

茶市的灯火次第亮起,陆九渊的茶灶边围满了人。年轻茶农们放下手中的金箔包装纸,捡起陈三伯篓里带虫眼的茶青,忽然发现叶片上的每道锯齿,都藏着阳光和风雨的印记。当第一壶“空明观音”再次煮沸,茶汤里的字迹渐渐淡去,却在每个饮者的心里刻下了更深的印记——原来茶的贵贱,从来不在树龄的标签,而在制茶人掌心的温度,在茶汤入口时那声由衷的叹息。

就像沈从文笔下的湘西吊脚楼,最美的不是飞檐上的彩绘,而是木梁上的自然纹路。此刻的安溪茶市,金箔包装的古树茶饼与粗布包裹的普通茶青并肩而立,而陆九渊知道,当茶商们放下放大镜,茶农们拾起摇青筛,这漫山的茶香,终究会回到它该有的味道——朴实、真挚,像七阆山的风,像西坪人的手,从不因标签而改变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