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骆玖语利用职务之便,再加之父女亲情,日日研读北狄战报。凡不涉及机密者,她皆会一字不落,细细品读。更对瑾王的每一场战役悉心推演,暗自思量,若换作自己,能否有如此建树。
而后,她还广搜冷面战神的话本,偶有兴致,还会挥毫泼墨,创作一二,以解心头之痒。
故而,称她为头号仰慕者,亦不为过。
只是她浑然不知,自己所关注之点,与寻常女子大相径庭,她痴迷于瑾王那一身超凡本领,而今,才更添其俊美容颜。
小丫头越说越兴奋,忆及往昔所作所为,那些在他眼中或许平淡无奇之事,经由她之口述说,竟变得如此精彩纷呈,惊心动魄。而有些细节,他早已遗忘,她却如数家珍,铭记于心。
此刻,因心中激动,她白皙的面容透着粉红,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皆为他而发。
但旁边的夜雨听到此话,心头一沉,暗道不好。
主子平日里听到最多的就是女子在他面前说“小女子是您的忠实仰慕者。”
每次有女子表白,主子都如现在这般,眸色暗沉,看不清其中的情感。紧接着他会对那些女子说“你仰慕本王,就该知道本王喜静。走远一些,莫要扰了本王的心情。”
如今主子又是这般的讳莫如深,难道骆小姐也要遭难了?
他正在想要不要暗示一下骆小姐时,就听到瑾王幽幽开口道,“有些外界说的也不准,甚至他们并不知晓其中内情,你若想听,本王可找个机会坐下与你慢慢道来。”
“......”
慢慢道来......
这和风细雨的回答,让夜雨内心受到了震荡:您平日里不苟言笑,拒人千里的精贵样儿呢?今儿就这般不值钱了?
他又何曾想到,瑾王那颗多年波澜不惊的心,在骆玖语的赞美中早已泛起层层涟漪,继而又涌起一朵朵欢愉的浪花。
仰慕之情、滔滔不绝,被瑾王这么一提醒,骆玖语倒是注意到天色真的不早了。
“殿下,今日能与您聊这些,实乃臣女之幸。臣女知您武艺高强,但今日天色不早了,这西南关外不同于其他地方,晚上不仅有宸国刺客,还有越国的毒障,确需谨慎行事。您若无要事办理,还请早些回城歇息,等明日天亮了再来也不迟。臣女现在也要去办事了,等改日再叨扰殿下,向您请教北狄战场的战术。”
这话骆玖语说的极其诚恳,她也的确是真心为敬重之人考虑。
却不想这话引起了瑾王的不悦。
“在你眼中,本王如此英勇,却不配与你共赴山匪老巢,剿灭匪患吗?”
骆玖语一脸讶异、错愕!
瑾王何出此言?!
面对心中仰慕的英雄,她好不容易放下局促,侃侃而谈,却突然被拉回现实。
即便是久历战阵,骆玖语此刻也不免心生忧虑。
“殿下......何以知晓,臣女欲往剿匪?”
“你不是把所有的风险已经放在自己身上,准备一人孤身犯险,去找土匪老窝吗?”
“殿下,此事......”万不可对外人言。
瑾王洞悉其意,温言道,“你且宽心吧,他人尚不知你此行之意。”
而他之所以能知晓,自是源于那些年来的默契,以及长久以来的默默关注。
既然瑾王已洞察其谋,骆玖语便决定坦诚相告。
“殿下想必已知赈灾储备粮遭山匪劫掠之事。边关百姓生计艰难,平日里尚且难以果腹,更兼此次地动,若再失赈灾之粮,只怕会饿殍满地,惨不忍睹。”
地震之后,虽未及回城,但骆玖语在这几年间,早已深知此地百姓之困苦。
“剿匪夺粮,以济灾民,此乃西南虎翼军之责,亦是臣女之分内之事。”骆玖语凝视着瑾王,目光坚定,“但臣女不愿因此事而使瑾王殿下与六皇子殿下陷于险境。故而……”
劝解之语未毕,骆玖语已感受到对面男子身上散发出的寒意。
本以为小丫头一番慷慨陈词,令他心生感动,望着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眸,更欲亲近几分。却不料越听越觉不对,她竟将自己视作与晏修晨那等无能之辈无异。
竟还想将他拒之门外?
“所以,你竟自信满满,孤身就想闯进那山匪寨子?刚才那痴智儿已是将你置于炭火之上,烤炙得众人皆瞩目。而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诸多凶险,仅凭你一人之力,你又能一一化解?”
“臣女并无此意。臣女是欲先探清陈爽老巢,再以飞鸽传书告知家父,令其派兵前来,一同进剿。”
骆玖语只道是瑾王在考校她的行事能力,却未曾察觉男子脸色愈发阴沉。
她可知道前方是何等险境?
她难道不怕吗?
“适才你说本王乃是英雄榜榜首,本王还道我是有些能耐。可真遇大事,你却将本王视作外人?”
骆玖语这才意识到瑾王似乎心有不虞。
但说起外人?他难道不是吗?
“臣女绝非此意。臣女之意是……”
“那便一同前往吧!”
“啊?”
一同前往?
从去青楼乐呵至金山坡剿匪,难道瑾王从一开始筹谋的便是与她一同去剿匪?
“你已将本王夸得天上少有,地上难寻。怎么?本王还不配与你一同剿匪?”
“臣女并非……”
那个意思?
“你且想想,你一人探查时,若遇危险当如何?”
“臣女并非……”
独自一人。
“即便无危险,万一打草惊蛇,待骆大将军带兵赶到,那山匪早已逃之夭夭又当如何?”
“臣女并非……”
那般粗心大意之人。
但瑾王所言极是。
万一呢?
万一打草惊蛇,自己安危尚属小事,若山匪逃逸,赈灾粮被毁,那边关百姓又当如何?自己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骆玖语虽无正式军职,但皇帝亲笔赐书为其请功,绝非仅凭容貌所得。她行事沉稳冷静,行动迅捷灵活,遇战事则以大局为重,从不逞强好胜。
如今,又添了一个优点,那便是善听人言。
“但瑾王殿下,您身边不也只带了这一名侍卫吗?”
且看他那侍卫,似乎并不甚聪慧。
夜雨心中暗道:她这般看我,莫非是在质疑我的能力?
“至于人手,你且放心,本王自有计较,并非只靠他。”说完他斜睨夜雨一眼。
夜雨嘴角一抽:呵,这是坐实我能力不行了。